虽十次有九回空手而归,但偶尔觅得一件合心意的珍玩,那份怦然心动的欢喜,便足以让她惦记许久。
她眸光流转,在铺内细细探寻,卓鹤卿的目光却凝在一方金丝楠木梳妆匣上,久久未移。
倏忽间,他抬首而立,眼底似有灵光乍现——如久旱逢霖,似暗夜遇炬,神采复归。
卓鹤卿执沈月疏之手,匆匆离了当铺。
她随他疾行,足尖踏过青石板,溅起珠玉般的水花,声响清越。
她知道,他定是寻得了那难解之题的答案。
至悦园,卓鹤卿揽住气息微促的沈月疏,俯首在她耳畔轻语,声含暖意:
“月疏,我好像猜到了。”
朱庆宋祖上经营当铺,他自幼耳濡目染,深谙典当行的门道。
察觉危险逼近时,他将账本与名册藏匿起来,必是思虑周密:
既要寻一个稳妥之处暂存,又为将来回京求援留了后手。
甚至遇害的可能,他也料到了——
那封奏报,便是他埋下的最后一着暗棋。
对他而言,典当铺是最可信的依托。
卓鹤卿蓦然惊觉,自己先前竟是全然会错了意!
他原以为奏报末段对父母与家族的愧对之言,是为求圣上照拂而打的悲情牌;
此刻方悟,那段文中看似不经意的“家族基业”四字,才是真
正的神来之笔——
那分明是指引藏匿妆奁之地的隐秘路标。
即便他遭遇不测,朝廷中也总会有人循着线索,最终赎出那只梳妆匣。
沈月疏将卓鹤卿拉到石凳前坐下,取出锦帕,轻轻拭去他额上密布的汗珠。
方才一路疾奔回府,他浑身早已湿透。
“可若那梳妆匣被旁人赎走了呢?”沈月疏仍不放心,“当期一过,人人皆可赎当。”
“不会。”卓鹤卿语气笃定。
他随即向她解释:
南方典当行的规矩比北方更活,花样也多。
其中有一种近似“寄存”的典当方式——典当行付给当户的金额远低于常价,而当户若在当期之内赎回,却需付出数倍于常价的赎金。
即便当期届满,典当行在之后半年内的出售定价也远高于市价。
若有他人执意赎走,所付高价中的一部分,还会返还给原当户作为补偿。
这类典当,专用于当户极珍视、赎回意愿极强的物件。
外人插手的可能,微乎其微。
此后数日,四人分作两班,白日穿行于锦州城内各家当铺,专寻梳妆匣子;入夜便回到悦园,细细研究每一只购回的匣中玄机。
家中桌案上,各式梳妆匣堆积如山。
三层的紫檀木匣、双层的金丝楠木匣、鎏金镶玉的黄花梨匣……琳琅满目,几乎无处下榻。
最后一夜,六人将匣子逐一打开、合上,反复检视,甚至拆解了几个带有夹层的,却依然一无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