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一点都没变,他回忆里的所有人都到齐了。
只是顾观澜的哭闹声实在刺耳,吵得萧不眠本就不多的耐心迅速告罄。
太吵了。
要是再哭……杀了好了。
萧不眠漫不经心地想着。
那时候顾观澜有那麽吵吗?
萧不眠已经有些记得不太清了,好像是没有的。
因为姬隋。
果不其然,下一刻,那着墨白素衫的男修轻晃了下指尖,一股无形无质的力量瞬间笼罩了顾观澜。只见方才还哭个不停地顾观澜彻底没了声,他的眼神迅速变得空洞呆滞,瞳孔涣散,变得如同一个木偶。
顾惟慎最疼的就是这个儿子,见状吓得魂飞魄散,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声音发颤:“仙人!仙人息怒!仙人您大人有大量,我儿年幼无知,绝非故意冒犯仙威……”
他额头上瞬间布满冷汗,那表情混杂着对姬隋的崇拜和恐惧,整个人几乎趴伏在地上,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
姬隋的目光淡淡扫过,声音听不出喜怒:“怎麽回事?”
顾惟慎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指向萧不眠,咬牙切齿道:“都是那魔种搞得鬼!是他害了我儿!”
他似乎想起了往事,声音里充满了愤恨,“三年前,就是这魔种!趁我们不备,将我儿观澜扔进了他院中那口枯井里!不知他使了什麽邪法,竟让我们遍寻不着!若非後来给他送饭的仆人察觉井中有异,只怕我儿早已命丧黄泉!”
“只是…只是我儿自那天起,便受了极大的惊吓,每每见到这魔种就会控制不住地害怕失态,所以他才会冒犯了仙人。”
另一边,萧云依旧紧紧搂着眼神空洞的顾观澜,手在他後背无意识地轻拍着,嘴里发出轻柔的安抚声。
萧不眠就站在他们的对面,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场闹剧,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他只是一个旁观者。
他看着姬隋,唇角缓缓弯起一个极其细微的弧度。
自从亲手了结姬隋之後,萧不眠已经很久没有再听过或者想起这个名字了。
姬隋,剑明仙山的开山祖师,修真界人人敬仰的传奇……唔,他还记得,很多很多年前,他初上剑明仙山时,也是姬隋亲自将他收为关门弟子。
可惜啊,那时的姬隋,并没有认出他这个“天赋异禀”的新弟子,究竟是谁。
萧不眠至今还记得,他将骨链刺入姬隋心口的那一刻,对方似乎认出了自己,脸上那骤然浮现的恐惧和难以置信的神情。
他想,自己应该是极其厌恶这个人的。不然为何即便是在这早已注定的回忆里,那股想要再将此人撕碎一遍的暴戾冲动,依旧如此鲜明?
不过,他始终觉得姬隋死得太轻易了。明明是和谢无妄一样难缠的对手,却仿佛故意露出破绽般,死得干脆利落,这反而让他觉得不真实。
所以萧不眠觉得他压根还没死。
甚至连明见的出现,或许都是姬隋布下的又一枚棋子,派来杀他的。
就在这时,姬隋转过了头,目光落在了萧不眠身上。
十六岁的少年身姿挺拔如松柏,即便身着素白衣衫丶脚戴镣铐,处于绝对的劣势,那份介于青涩与成熟之间的独特气质,依旧让他显得格格不入。
姬隋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惋惜。
此子的根骨和修炼天赋,远胜他门下所有亲传弟子,是千年难遇的奇才。只可惜……他体内流淌着一半肮脏的魔族血液,尤其父系还是谢无妄那般强大的魔修。
天道守恒,越是强大的血脉混合,越是难以容于世。这注定了此子是早夭之命,绝无可能顺利成长。
所以与其让他这样死去,不如将他这身绝世根骨和魂火抽取出来,另作他用,或许还能为整个修真界的大业添砖加瓦。至于萧不眠,能让他不要那麽痛苦地死去,已经是他能给他的最好的归宿了。
姬隋在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缓步走上前,在萧不眠面前蹲下身,目光平和,甚至带着一丝僞善的怜悯,温声道:“孩子,能在今日毫无痛苦地死去,是本尊能给你的最大恩赐。唯愿你下一世,能幸运地投生成人族,平安顺遂地长大成人。”
萧不眠像是听到了什麽笑话,他轻笑一声,歪了歪头,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我会杀了你。”
姬隋显然并未将这只尚且年幼的半魔放在心上,他脸上那悲悯的笑容丝毫未变,只是缓缓站起身,转向一旁垂首侍立的云归远,语气依旧温和。
姬隋没放在心上,他依旧笑着,温声道:“归远,起阵吧。”
云归远面无表情,他依言擡手,指尖灵光流转。
只见以萧不眠所在位置为中心,往外快速延伸,巨大的阵法纹路显现出来,泛着淡淡的幽蓝荧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