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是几百年前受了伤,说是闭关,实则是因道心破碎?”
概是因世人对高高在上的明月被拉下神坛的戏码喜闻乐见,很快,各式各样耸人听闻的谣言便如同野火般蔓延开来。
有说萧不眠在五百年前就死在了魔域,如今的寒微仙尊是魔族找来的替身,假借闭关之名潜伏于仙门。
否则如何解释他当年仅凭一人便可杀尽数万魔族,他们那麽多人一起也不能将谢无妄斩于剑下?或许说不准,现在这位寒微仙尊,便是那谢无妄罢!也有说萧不眠只是道心破碎,走火入魔。
後者流传不甚广泛,毕竟前者更抓眼球,也更容易满足他们心中说不出的卑劣。
对啊,凭什麽呢?凭什麽他萧不眠一人就能杀进魔域?
他当时不过五百岁,就有如此修为了吗?
这种远超常理的强大,本身就像是一种原罪,在此时成为了滋生怀疑与恶意的温床。
灵犀镜上,关于此事的讨论愈演愈烈。
“所以这位仙尊其实就是魔族?”
“不然你以为他当年凭什麽能单枪匹马杀掉魔尊谢无妄?谢无妄当时距离飞升可是只差临门一脚,实力深不可测。”
“说不定,他当初力排衆议将谢临昭带回剑明仙山,根本不是为了什麽正道公义,而是为了保护谢临昭。”
“我听我师尊说,当年姬隋师祖仙逝前就曾留下警示,说此人心性莫测,极为危险,若有把握务必诛杀,否则後患无穷。如今看来,师祖果然慧眼如炬!真是我剑明仙山千古之耻!”
“……”
古枝这个月来都有些浑浑噩噩。
有时候他听见这些人说这话时,他很说不是。
谢寒微怎麽可能是萧不眠,萧不眠怎麽可能是魔族?
可他一想到有时谢寒微身上莫名的威压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每次他威胁谢寒微时,明见同情他的眼神,还有上次寒微仙尊出关,谁都没选,偏偏指名道姓要明见上不夜山……
许多事情,一旦联系起来,答案便昭然若揭。
饶是古枝心中有一万个不愿意相信,残酷的现实也不得不让他接受——
那个与他同行一路丶看似普通的谢师弟,与那位屹立于云端丶受万人敬仰的寒微仙尊,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某天深夜,古枝猛地从床榻上弹坐起来,凑到宋禾玉的床边,幽幽道:“宋禾玉……宋禾玉……”
宋禾玉被他这如同叫魂般的声音给吓醒了,带着浓重的睡意,沙哑地问:“……大半夜的,你又发什麽疯?”
古枝眼神发直,喃喃道:“你有没有觉得明见好厉害啊,所以他真和寒微仙尊这样那样了啊?”
宋禾玉:“……”
“滚。”他道。
说完,他毫不留情地翻了个身,用後背对着古枝,重新闭上了眼睛。
留下古枝一人重新幽魂似的飘回自己的床,坐在角落里啃了一晚上的指甲,一夜未眠。
在那之後没过几天,云寒漪死而复生的消息迅速传开。
古枝得知後,直接给气笑了。既是没死,又何故害得他和宋禾玉被关了那麽多天?
云寒漪对此并未多做解释,态度疏离而冷淡。
甚至在遇见古枝和宋禾玉时,也只是依照礼节微微颔首,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直至又过了两日,合欢宗宗主忽然联合其他几位大宗门的宗主,共同发声,宣称将合力打开不夜山的禁制,问问萧不眠道究竟为何。
顿时间,不少人朝着不夜仙山赶来。
此前他们苦于不夜仙山不知何缘故下了禁制,无法进去一观那魔头居所。现在有几位宗主坐镇,他们又何必再怕。
自然是争先恐後地前来见证历史,甚至不乏想要趁机落井下石丶分一杯羹之人。
—
合欢宗殿内。
香炉里升起袅袅青烟,浸染了满室,带着一种甜腻而诡异的气息。
合欢宗宗主坐于主位之上,声音带着一丝满意的笑意,“此事,你做得很好。”
屏风後,云寒漪正跪坐着抚琴。忽然,“铮”的一声,一根琴弦骤然绷紧,发出沉闷的异响。
云寒漪轻笑出声,“姬隋仙尊,若非你的暗探提前打探到,那魔头对那个叫明见的小弟子态度特殊,我原本的计划,可是想利用谢无妄之子作为诱饵,引魔族那些蠢货前来制造一场足够大的骚乱,再将这盆脏水泼到萧不眠头上。”
她纤细的手指在琴弦上随意拨弄了两下,继续道:“不过,若用此法,一旦深究起来,破绽太多,终究站不住脚。没想到,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弟子,竟有如此奇效,能让萧不眠那等存在都控制不住自身魔息,主动露出了如此致命的马脚。倒是省了我们不少功夫。”
她的语气转而带上了一丝贪婪,“你为我寻来的这具身躯,灵根纯净,容貌上佳,我很是满意。待你事成之後,还望你莫要忘了答应我的条件。”
“将那魔物的血肉,尽数予我。”
主位上的合欢宗宗主,或者说是姬隋,看着屏风後的人,眼底闪过一丝阴鸷。
不过是区区蝼蚁,若非她尚且有用,他岂会与这等小宗门的老东西结盟。
也罢,待大事成後,他自会将她杀掉。
姬隋掩掉不满,喉间发出低沉的笑声,承诺道:“自然。本尊答应过的事,从不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