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邕还好说一些,去了西凉有一段时间,勉强可以算作半个能够信任,可以沟通的自己人。
然而荀爽那边,情况就复杂太多了。
若是让他知晓,这些日子以来,那位神秘莫测丶备受推崇的“圣人”,其实是她一直在不动声色地白嫖着他的学问和见解,天知道这位性子古怪老先生会作何感想。
官学大门外,无数双眼睛依旧巴巴地满怀期待地望着官学深处,等待着来自“圣人”的一个明确回复。
就在这万衆瞩目丶屏息以待的时刻,郑玄的身躯,却骤然矮了下去。
他撩起那件半旧的儒衫下摆,双膝一弯,竟是直挺挺地跪在了官学门前的尘土之上。
苍老却无比清晰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圣人若不应,老朽便跪死于此!”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郑玄年迈的双膝开始微微颤抖,汗水浸透了他那件半旧的儒衫。
他的脊背却依然挺得笔直,如同磐石。
人群中,终于有位面色不忍的年轻文人上前一步。
“郑公,地上凉,此事不如暂且搁置,您老人家还是先起来吧。”他低声劝道,伸出手臂,试图将郑玄搀扶起来。
郑玄轻轻一甩胳膊,固执地避开了那只手,目光依旧坚定地望着官学深处。
那文人见状,叹了口气,不再坚持。
他略一犹豫,竟也撩起衣袍,在郑玄身旁端端正正地跪了下来。
“学生亦恳请圣人,赐教辩经!”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
仿佛是一个信号,人群中,又有一人跪下。
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
先前那些震惊丶惶恐丶不知所措的表情,此刻都化作了一种对学问的敬畏和对真相的渴求。
越来越多的人影矮了下去,默默地跪在了郑玄的身後。
一片寂静中,只有衣料摩擦和膝盖触地的轻微声响。
无声的恳求,汇聚成一股强大的力量,压向那扇紧闭的内门。
就在这几乎令人窒息的沉默之中,官学那紧闭的内门深处,终于悠悠地传来了一个声音。
那声音显得十分苍老,带着岁月沉淀的沙哑,却又异常的洪亮清晰,穿透了门墙,清晰地落在每一个人的耳中。
“既然你要辩,七日之後,便在此地,吾与你辩经。”
郑玄闻言,紧绷的身躯微微一松。
他没有起身,而是俯下身,额头触及滚烫的尘土,行了一个叩拜大礼。
“老朽,叩谢圣人。”
官学内门後,那个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须记,凡是皆有代价。此番辩经,你若胜了,吾允你,提一个要求,无论什麽。”
郑玄擡起头,目光灼灼。
“老朽不敢他求,只求能一睹圣人真容,当面请益。”
他心中其实一直存着疑虑,那份答卷中的瑕疵,让他对这位“圣人”的真实性并不完全信服。
苍老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衡量。
“好。”
“但若你输了,你便需留在此官学,为天下学子,讲学三年,不得离去。你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