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数据实在不敢恭维,射程仅比弓手的攻击距离远一些,可那误差范围达到了惊人的100米。
误差100米什麽概念,这也就是说,如果一个人站在200米外,一架投石车的石弹全打光了,都不一定能打中。
不过没关系,谢乔有火力不足恐惧症,一架打不中,那就十架,一百架。以数量形成覆盖,总能将那误差弥补回来。
几日後,相府门前,早已清出了一片空地,由几名差役手持水火棍,勉强维持着秩序。
为首的两人,一人捧着一卷扎好的红纸,另一人则捧着一卷黑纸。紧随其後的小吏们,有的擡着两块打磨光滑约莫一人高的崭新木板,有的提着木桶,里面是刚熬好的丶尚冒着热气的浓稠浆糊,散发着淡淡的米香味,还有人拿着干净的布巾和木柄棕刷。
小吏们先将一块木板在左侧选好的位置立稳,用粗麻绳在木板背後预留的穿孔中穿过,牢牢系在事先打入地下的木桩上,确保其不会晃动。
随後,一名小吏小心翼翼地解开红纸卷上的细绳,将红纸徐徐展开,双手执其上端,另一名小吏则托住下端。
红纸上,一行行墨迹清晰的楷字,记录着受褒奖的商户名号与事由。
一名手持棕刷的小吏上前,将刷子探入木桶,蘸满了温热的浆糊,然後均匀地涂抹在木板表面。待整个板面都刷遍浆糊,那两名捧着红纸的小吏便上前,将红纸的上端对准木板顶端贴上。
“红榜!是红榜!”人群中,不知是谁眼尖,率先喊了一声。
早已等候多时的百姓们顿时一阵骚动,纷纷踮起脚尖,伸长了脖子,试图看清上面的字迹。
识字的人便高声念诵起来:“德盛粮行,诚信经营,斗米足量,特此嘉奖……”
“仁心药铺,药材地道,救济贫苦,堪为表率……”
每念到一家,人群中便爆发出一阵或羡慕或赞叹的议论声。
“这张屠户家的肉铺也上了!说是从不注水,斤两公道!”
“李老汉的杂货铺也在,他家东西确实便宜!”
红榜张贴完毕,小吏们又依样画葫芦,在右侧立起了另一块木板。
这次,他们展开的是那卷黑纸。同样是蘸浆糊丶涂抹丶裱糊丶抚平。
“那是……黑榜?”人群的议论声渐渐低了下去,空气似乎也凝重了几分。
衆人屏息凝神,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那张黑纸。
幸崇也挤在伸长脖颈的人群里,一颗心随着衆人的目光在两张榜文间游移。他先是伸着脖子,在红榜上从头到尾细细寻了一遍,没见着自家“悦朋居”的名号,心中略微有些失落。
他的目光继而转向了那张令人心悸的黑榜,本是存着几分看热闹的心思,想瞧瞧是哪几家不走运的同行触了霉头。
他眯着眼,从上往下,一行行仔细地扫过那些用浓墨写就的商铺名字及其劣迹。
“永安当铺,盘剥过甚……”
“王记酒肆,售卖劣酒……”
一个又一个熟悉或陌生的名字从眼前掠过,幸崇的眉头也随之越蹙越紧。
突然,他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住一般,死死地定在了黑榜中段的某个名字上,瞳孔骤然收缩。他下意识地往前又挤了几步,几乎要贴到榜文上,揉了揉眼睛,再定睛瞧去:那三个墨迹宛然的字,如同三柄重锤,狠狠砸在了他的心上。
悦朋居!
其後还用小字注着缘由:“僞造账目,欺瞒东家”。
幸崇只觉得脑中霎时间一片空白,脚下踉跄,险些栽倒。
又觉得五雷轰顶,眼前金星乱冒,他嘶声喊道:“冤枉!悦朋居冤枉啊!此乃污蔑,定是有人恶意中伤!”
他像一头发怒的公牛,奋力拨开身前层层叠叠的人群,衣衫被挤得歪斜,发髻也散乱了几分,踉踉跄跄地冲到榜文之前。
他伸出微微颤抖的右手指着那黑榜上自家铺号的字迹,声音因激动而走了调,尖利刺耳:“诸位父老乡亲,街坊邻里!我幸崇在此经营悦朋居一十又三年,迎来送往,靠的是诚信二字,怎会行此等猪狗不如的欺诈之事?这定是有人眼红我生意兴隆,蓄意泼脏水,想要败坏我的名声啊!”
人群中响起一阵嗡嗡的窃窃私语,有的人面露困惑,显然不敢相信平日里还算殷勤的幸掌柜会做出这等事。
有的人则目露怀疑,毕竟榜文乃官府所出,岂能儿戏。
更有不少人纯粹是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然而,榜文既出,岂是幸崇几句辩解就能随意更改的。
谢乔之所以将“悦朋居”列入黑榜,自然是有确凿的凭据。
一个月前,谢乔分红时便起了疑心,她不动声色,秘密派人守在悦朋居外围,记录了三日的客流。结果下个月去晦日分红时,查账簿,发现那三日,客流被少记了半数以上。
这三日便是如此,没记录的,不知凡几。
悦朋居登上黑榜的当天,谢乔委派的管事,与市曹的差役一同到了悦朋居。
彼时,悦朋居内尚有几桌食客,夥计们正忙着端茶送菜。管事一脚踏入店门,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幸崇何在?烦请出来一见。”
幸崇闻声从柜後走出,一见来人是乔先生的管事,身後还跟着官府差役,心中已然咯噔一下,暗道不妙,但脸上仍勉强堆起笑容:“张管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失迎之至啊!”
管事面无表情,从袖中取出一份早已备好的文书,往前一递,冷声道:“幸掌柜,我家主人乔先生有话,着我转告并办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