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乔回礼。
张闰目光在她脸上转了转,见她气色不错,心中稍定,便不再多言其他,只一摆手,沉声道:“来人,将东西擡上来给谢府君过目。”
话音未落,数名随从应声而入,吃力地擡着几口朱漆大箱,箱盖被随从们一一开啓。
内里,赫然是黄澄澄的金饼与一锭锭银铤。布袋解开,则是堆积如山的五铢铜钱,散发着金属特有的气味。
张闰指着这些钱物道:“此乃宫中同僚与太後凑出的些许心意,以充军资。若是不够,还可再设法!”
倒是舍得下本钱。
这些钱财,怕是已将她当初买官并上下打点的数额尽数还了回来还多了数倍,可见这群阉竖平日里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
就在这时,只听得庭院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与呼喝声。
“府君!府君不好了!”张飞那独有的洪钟大嗓已然穿透门窗,先声夺人。
帘栊一挑,张飞那铁塔似的魁梧身影已然撞了进来,他额上见汗,神色焦急,“府君,我那二哥,提刀前来,要取府君性命!说你勾结阉人,连阉人一并斩了!”
张闰低头一看,心惊肉跳。尤其听闻“阉人一并斩了”这句,本就因张飞闯入而有些发白的脸,“唰”地一下更是没了血色。
谢乔脸上现出几分错愕与愠怒:“谁?关云长?此等不分青红皂白,我竟不知!枉我还曾多番提拔于他!”
张飞急得连连跺脚,粗声道:“府君,二哥杀奔相府,府君还请速速避祸,不可与之硬抗!二哥有万夫不当之勇。”
谢乔唇角微抿,似在权衡,目光沉凝。
张飞这边话声未曾完全落下,庭中便传来一声暴喝:“谢贼何在!阉贼何在!关云长在此,尔等还不速速出来引颈就戮!”
话音未落,一道凌厉无匹的青色寒光已然破开窗棂,带着呼啸的风声,直劈而下。
张飞怒吼一声:“二哥不可!”
一个箭步抢上前,手中丈八蛇矛一抖,堪堪架住了那柄势不可挡的青龙偃月刀。
“铛——”金铁交鸣之声震耳欲聋,火星四溅。
关羽丹凤眼圆睁,卧蚕眉倒竖,见是张飞,怒道:“三弟!你也要助纣为虐,与这奸佞同流合污不成?速速让开,待我斩了这祸国殃民之辈!”
张飞双臂筋肉虬结,死死抵住关羽的刀势,矛杆因巨力而微微弯曲,他咬牙道:“二哥,此事定有误会!府君带我等兄弟不薄,并非奸佞!”
关羽哪里肯听,大喝一声,手腕猛然发力,青龙刀一旋,荡开蛇矛,随即刀光一转,又是一招势大力沉的横扫,直取谢乔腰腹。
张飞急忙回矛格挡。
两人你来我往,刀来矛架,一时间,堂内寒光闪烁,劲风呼啸,桌椅屏风被刀风矛影扫过,纷纷碎裂倾倒,木屑横飞。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遽然炸响,火星迸射如泼,四下飞溅。整个厅堂似乎都为之晃了一晃,梁上灰尘簌簌而下。
张飞双臂肌肉坟起,青筋暴突,咬紧牙关,才勉强抵住那沉重无匹的力道。
关羽张飞交锋,大战三百回合,不分胜负。
混乱之中,一支冷箭“咻”地破空而来,带着一丝阴冷的杀气,目标直指张闰!
当然,射手箭术精壮,堪堪从耳侧射过,惊得一身冷汗。
他骇然转头,正见那没入廊柱近半的箭矢,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脑门,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衫,双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
此时,庭院外已传来更多杂乱的脚步声和甲胄摩擦声,显然是闻讯赶来的追兵。
谢乔见状,当机立断,对张闰道:“中贵人,此地不宜久留,当速速离去!待乔平息此间内乱,定当即刻点兵,挥师雒阳勤王!”
张闰早已吓得三魂去了七魄,闻言如蒙大赦,哪里还顾得上什麽仪态,连声道:“多谢府君!多谢府君!”
便连滚带爬,在一片混乱中,狼狈不堪地逃出了梁国。自然也顾不得他带来的军饷。
今日这场内讧,当然是演戏。
天下已乱,没理由梁国不乱,合情合理。
自张闰逃出梁国後,京中宦官催促的密信依旧不断,但谢乔信奉一个拖字诀。
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
这一拖,便是数月光景。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并不会因个人的意志而停滞分毫。
京师雒阳,何进及其党羽欲尽除宦官之谋,因犹豫不决,又用人不当,消息不慎泄露。
宫中,中常侍张让丶段珪丶毕岚等人听闻此讯,深知已无退路,索性困兽犹斗,抢先一步动手。
当下,他们计议已定,着人模仿皇後笔迹,连夜草拟了一份矫诏,称太後有密旨急召大将军何进入宫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