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名为裴青,字文长,原只是一介寒门书生,因在一次州郡举荐中上陈了一篇《时弊论》,见解独到,思想活跃,被谢均破格提拔,如今已是议事阁中的一员。
而像裴青这样的人才,在这一百一十四个席位中,还有四十馀位。
谢乔为谢均的子系统解锁了招募【角色】的功能。
谢均凭借圣人的威望,大力吸纳那些不因循守旧思想活跃的新鲜血液,招募为自己的【角色】。
至于朝中的一些思想僵化丶抱残守缺的腐儒,则被他以各种名义,或升迁为无实权的闲职,或外放至偏远郡县,排斥在大政衆议阁之外。
谢均将麾下这些真正能办事的【角色】,安插进大政衆议,从而在开放的表象之下,实现了隐形的绝对控制。
圣人为天下士人典范,天下士子皆以入圣人门下为荣。
无数怀揣着理想与才华的年轻人,从四面八方涌向睢阳,涌入草堂,渴望能得圣人指点,得太师的青睐,在这变革的时代里留下自己的名字。
而谢均则利用这股声望,不断地为自己,也为主公谢乔,网罗着真正的人才。
议事终了。
关于“老有所养”的议题,最终以八十二票赞成,三十二票反对的结果通过。
官吏三三两两地退出大政衆议阁,许多人脸上兀自带着意犹未尽的神色,还在为方才的辩论与同僚低声交谈,空气中充满了思想碰撞後的馀温。
裴青整理好记录,用细绳捆扎妥当,快步走到谢均身侧,深深一揖:“太师。”
“随我走走。”谢均并未多言,缓步向自己的官署走去。
裴青连忙抱着书录跟上。
两人一前一後,走在回廊之上。
“今大政衆议之制,你有何看法?”谢均的步伐不快,声音平缓,只是随口闲聊。
裴青沉吟着答道:“回太师,下官以为,朝中朝气已生,然阻力仍在。朝中老臣,虽不再明言反对衆议之制,却时常在具体政务上引经据典,以祖宗旧制为名,行掣肘之实。今日若非几位同僚据理力争,只怕老养之事又要拖延。”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谢均语气无波,“他们守着旧日的规矩,便守着旧日的权柄。想要让他们放手,无异于与虎谋皮。所以,我们不能急。”
他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这位自己亲手提拔起来的年轻人,目光深邃:“文长,你觉得,如今这大政衆议阁,最缺的是什麽?”
裴青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愣,低头思索片刻。他能感觉到,太师此问绝非随意,这或许是一场考较。
他谨慎地措辞道:“缺人,更缺……代表天下之声的人。如今阁中诸公,多为朝中旧臣与京畿俊彦,于地方民情,乡野疾苦,终究隔了一层。议论国事,便如同隔靴搔痒,难中要害。”
“说得好。”谢均脸上露出一丝赞许的微笑,“所以,我打算,明日朝会再上一本,提请扩大议席。”
裴松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扩大议席?如今一百一十四席已是极限,朝中能堪此任者,几乎都已在此。再从何处增补?”
“不,不是在朝中扩大。”谢均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我要在天下各县,皆设一席,大县设二席。凡一县之民,皆可推举其人,携本县民意,入我睢阳议事阁,与公卿同堂,共议国是。”
“什麽?!”
裴青大惊失色,手中的书录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太师,这……这万万不可!历朝历代,从未有过此等先例!让一介县民与公卿同堂议政,这岂不乱了纲常伦理?朝堂之上,岂不成了喧哗吵闹的市井之地?”
这番话语对他数十年寒窗苦读建立起来的认知,是颠覆性的冲击。
谢均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因为他的失态而动怒,反而弯下腰,亲自捡起了那卷书录,拍了拍上面的灰尘,递还给他。
谢均道:“纲常伦理,是用来安邦定国,不是用来禁锢万民的。”
“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只听公卿之言,不闻百姓之声,与那蒙眼塞听的昏君何异?况且,能被一县之人共同推举者,必是当地德才兼备的贤达,怎会是市井之徒?”
他看着裴青震惊的脸,缓缓道:“我知道此事骇人听闻。但你想想,若此事能成,天下民心将归于何处?朝廷政令,将何等通达?那些拥兵自重的诸侯,在天下民意面前,又算得了什麽?”
裴青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仿佛看到了一幅前所未有的宏大画卷正在自己面前展开:无数来自田间地头丶市井乡里的声音,汇聚到这座通明的议事阁中,共同决定着这个天下的命运。
天子丶公卿丶诸侯……所有的一切,在这股洪流面前,都将显得何其渺小。
这不再是一个家族丶一个阶层的朝廷,而是一个真正属于天下人的朝廷!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所有的反驳之词,在“天下民心”这四个字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如此迂腐可笑。
许久,他才对着谢均,深深一揖及地:“太师……真知灼见,学生拜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