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步入内殿,上首金座上,一身明黄龙袍的永成帝与凤冠常服的皇後满脸含笑地看着他们。
池萤尽力压下心慌,松开与昭王扣紧的手指,算是提醒他,该要行礼拜见了。
晏雪摧将竹杖交予一旁宫人,两人齐身向帝後行礼谢恩。
永成帝擡手,和声道:“都平身吧。”
体恤昭王眼疾不便,永成帝给两人都赐了座。
皇後也是昭王成亲後头回见到他们,想到这些年昭王性情愈发孤冷,如今又双目失明,在外竟有了暴戾之名,又听宫人禀报说昭王大婚前受伤,夫妻二人都未能拜堂和洞房,本以为这王妃嫁过去也是摆设,没曾想今日一见,两人竟是意外的和睦,瞧着也甚是般配。
昭王妃花颜月貌,明光照人,昭王这身红袍,倒也有五年前意气风发的模样了。
皇後打量片刻,面上笑容和煦:“你难得入宫,你父皇总是惦记着,今日见你夫妻二人恩爱和睦,本宫与陛下也就放心了。”
说罢擡眼示意身边的大宫女,将备好的贺礼取出来送给她,“这对赤金点翠花簪,是本宫给你的见面礼,还望你与雪摧互敬互爱,琴瑟和鸣。”
池萤赶忙起身,“多谢皇後娘娘,妾身谨记。”
自进殿以来,池萤谨守规矩,一直未敢直视天颜,也是此时才敢擡眼。
陛下和皇後,与她想象中略有不同。
永成帝威严英挺,不惑之年却依旧容光焕发,帝王威仪尽显,甚至比实际年岁还要年轻许多。
皇後面目温婉端庄,可许是常年操劳後宫诸事的缘故,身形略显清瘦,眉眼间也似笼着层淡淡愁云。
想起那离魂丹的来历,池萤不敢多瞧,只一眼便恭谨地垂下眼眸。
永成帝转而看向晏雪摧,“听闻你前些日子受了伤,可都痊愈了?”
晏雪摧:“劳父皇挂心,已无大碍了。”
他瞒下庄妃癔症伤人的事实,永成帝自然只会往他几个儿子身上想。
皇子间多年来明争暗斗,永成帝心知肚明,偏偏几人行事足够谨慎,暗中谋害兄弟也不会蠢到留下痕迹。
永成帝斟酌片刻道:“容朕想一想,过几日对你另有安排。”
晏雪摧颔首:“是。”
永成帝又问:“你母妃近日如何?”
晏雪摧语气平静,听不出情绪:“还是老样子,神志不太清醒。”
永成帝叹口气:“这麽多年,她还是走不出来。”
庄妃为他孕育两子,永成帝待她原也情深意重,後来长子亡故,永成帝体谅她心中苦痛,也颇为怜惜。她癔症发作,屡屡出言无状,触犯天颜,永成帝也不欲与之计较,依旧请最好的太医为她医治。
只是庄妃过度沉陷于丧子之痛,日日疯癫,误将他视作残害长子的仇人,指着他鼻子痛骂,甚至意图行刺,诸般种种,永成帝如何能忍?
帝王威严不容侵犯,可终究顾念她丧子之痛,人又孱弱多病,恩赐她出宫将养,言语间也提醒昭王,不可容她在外疯话连篇,否则绝不轻饶。
如此五年过去,庄妃多年未出府门,永成帝也再没有召见她。
晏雪摧有意说道:“母妃清醒时,也会悔恨自己的过错,时常诵经念佛,为父皇祈福祷告。”
永成帝沉默片刻道:“待她身子好转,朕会去看她。”
晏雪摧颔首:“多谢父皇。”
皇後亦在此时开口:“你母妃身子虚弱,精神耗损,也莫要让她太过劳累,拜佛重在心诚,陛下自能感受到她的心意,不必非得强撑病体,跪坐佛前。”
永成帝:“皇後所言极是,她这身子还是多加休息才是。”
晏雪摧不动声色地弯唇:“是。”
池萤心中却愈发疑惑了,皇後既有心毒害庄妃,今日又何故说出这番话呢?
思忖间,殿门外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池萤朝外看去,便见一名金钗粉裙的娇俏女子提着裙摆步入殿中,先是向帝後请安,又转向昭王与她,嗓音又娇又脆:“玉熙见过昭王兄,问皇嫂安。”
池萤心下了然,原来是玉熙公主,忙躬身回礼。
玉熙公主细细打量她,不禁眼前一亮:“皇嫂容貌出衆,与昭王兄果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池萤抿唇道:“公主谬赞了。”便让香琴将提前备好的见面礼奉上。
玉熙公主打开锦盒,见是一整盒硕大罕见的夜明珠,顿时惊喜万分:“多谢皇嫂!我就喜欢这些亮闪闪的东西,往後露华殿夜里再也无需点蜡烛了!”
池萤本也是借花献佛,不过看到玉熙公主喜笑颜开的模样,一时颇受感染,“公主喜欢便好。”
皇後与永成帝相视一笑,对他们道:“今日御花园内百花争艳,你们年轻人便一道前往吧,宣王丶睿王他们约莫也都到了,颖月也去认认人。”
池萤躬身应下,三人从殿中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