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萤揉了揉眼睛,刚把给庄妃绣的香囊收了针,青芝从外头进来道:“王妃快收拾收拾,殿下的马车停在府门外,说要接您出门。”
池萤心尖一紧,突然带她出门作甚?
芳春猜测道:“今日饯春节,成贤街最是热闹,想必是带王妃上街?”
可殿下眼盲,两人又能去何处呢?
衆人不再耽搁,赶忙替池萤描妆更衣,难得出府,自是要打扮得明艳漂亮,芳春更是将昭王送来的珠玉首饰全部取出来,为她妆点搭配。
池萤顶着满头珠翠,行动间步摇轻晃,环佩叮咚,步步皆是珠落玉盘的琳琅声。
她提裙踏上马车,果然昭王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池萤行过礼,正想在侧座坐下,却已见他伸手,“阿萤,过来。”
池萤只得躬身上前,裙摆才触及他手背,腰身便骤然一紧,人已被他拢在怀中。
马车摇摇晃晃往前行驶,池萤局促地搂着他脖颈,坐在他绷紧硬实的蹆上。
发髻间流苏垂落下来,在他面前轻轻晃荡,晏雪摧没偏头避让,反而闭上眼睛,任由那流苏一遍遍扫过他的脸。
池萤无奈,轻轻替他拨开了。
少女柔软微凉的指尖拂过脸颊,激起一片隐秘的酥麻,晏雪摧深叹一口气,压下心尖颤动,轻轻吻了吻她发鬓。
“你今日,穿的什麽衣裳?”他问。
“是杏粉色的团蝶百花裙……”说罢又有些难为情,好像过于盛装打扮了,她低声问,“是不是衣裙太重,还是这流苏扰到殿下了?”
他若是能将她放下来,容她好生在旁坐下,发间流苏也不至于总拂到他的脸。
晏雪摧想象着她穿这件衣裙的画面,唇角轻扬:“没有,你怎样都好。”
池萤抿抿唇:“殿下要带我去何处?”
晏雪摧:“去了就知道了。”
马车行驶小半个时辰,耳边渐渐传来街市喧闹声,池萤被他抱在怀中,够不着窗帷,心中好奇得紧。
待马车缓缓停稳,两人相继下车,池萤才看到此处是一家名为藏春楼的酒馆。
门外一整条街市灯火通明,沿途皆是鲜花和茶食点心的摊位,空气中漂浮着馥郁的花香,街头人潮涌动,热闹非凡。
她知道饯春节,可还是小时候跟着池家的兄弟姐妹出来逛过,那时她是最不起眼的庶女,连一朵花丶一盏灯都没敢买。
晏雪摧道:“上楼观景,还是你想逛一会?”
池萤回过神,想到他目不能视,还是不去人流中挤了,便道:“上楼吧。”
雅间在三楼,屋里摆了晚膳,推窗望去,池萤微微看怔,竟是一整片城河的夜景。
御街行人如织,万千盏华灯连缀成一条璀璨星河,城河上花灯亮若繁星,画舫灯火通明,还能看到巡游的十二花神与看台的杂技表演,吆喝声丶孩童笑闹声此起彼伏。
她知道饯春节很热闹,却从未站在这样绝佳的观景点,迎着微凉的夜风,将半城繁华尽收眼底。
直到昭王陪她一起站在窗边,池萤才缓缓回神,“殿下这是……带我来看街景的?”
晏雪摧抿唇:“嗯,今日难得热闹,带你出来逛逛,怎麽样,好看吗?”
男人目光微微虚空,视线仿佛飘得很远,灰冷黯淡的眼瞳中倒映着点点灯火,像深渊之下零星飞舞的萤火,有种繁华落尽丶锦绣成灰的寂寥。
池萤微微怔然,一股莫名的酸涩从心底悄然漫开。
忽然有些不知如何回应。
他的眼前一片黑暗,耳边只有嘈杂扰人的喧闹,看不到一丝光亮,却带她来到,大约是全京城最佳的赏景地,看那满城灯火繁华。
应该说很美吗,他会不会有遗憾?可若是不予回应,又好像辜负他一片好心。
思及此,池萤轻声道:“多谢殿下,我很喜欢。”
晏雪摧牵起唇角:“还生我的气吗?”
池萤重新望向窗外,小声道:“我没生过殿下的气。”
她怎麽敢呢?出了这样的事,她唯恐他动怒,彻查到自己身上,哪里还敢主动置气挑事,惹他不快。
晏雪摧又道:“既不生气,那我今日带你出府赏景,可有奖励?”
池萤:“……”
这麽快就图穷匕现了,这人果真是半点都不愿委屈自己。
不过难得出来逛庙会,目所及处皆是她从未见过的绚丽夜景,心情总归是愉悦的。
池萤迟疑片刻,终是踮起脚尖,搂住他脖颈,轻轻吻住他下唇。
窗外倏忽轰然一声,烟火在夜空中绽放出璀璨的星河,也照亮了少女明媚动人的脸颊。
晏雪摧睁开眼,在习以为常的无尽黑暗中,隐约一道朦胧的白光闪过,模模糊糊间,仿佛看到了少女明亮温柔丶潋滟如水的杏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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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约会啦!某人时隔两年,终于有一丢丢看见了!且第一个看到的还是老婆的眼睛[墨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