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萤心往下沉了沉,阿娘身子骨弱,如今还着了风寒,如何能在这冰天雪地里跋涉三日。
对了,她忽然想起庙外还有一辆马车!
她与阿娘都不会驾车,雪地中也不敢贸然尝试,只能问猎户:“您会驾马车吗?我们有一辆车,您……能否帮帮我们?”
猎户犹豫了下,指向山下被大雪覆盖崎岖难行的山路,摆摆手。
池萤猜测:“是路上不好过马车?”
猎户点头。
或许是山上大雪封道,车马难行,可要等雪化再离开,她们只怕就要饿死在破庙中了。
池萤看向他手里的猎物,似乎是只野鸡。
她像抓住最後一根稻草,从袖中摸出一锭稍重些的银子,恳求道:“这个,能不能买下您手中的猎物?或者,再劳烦您,帮我们换些米粮可好?我阿娘生病,实在没办法下山,身边也离不开人……”
猎户犹豫许久,伸手接过银子,将手里的野鸡提给她。
池萤欢喜地接过,“多谢!”又给他指破庙的方向,“我与阿娘就住在那边的破庙,我看那里也有些废弃的猎网,是您先前留下的?”
猎户想了想,点点头,随後转身大步离去了。
池萤拎着来之不易的野鸡,几乎要落下泪来。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竟然碰巧遇到山中的猎户,只是不知那人会不会给她们送粮食来,不过今日也算大有收获,这只野鸡也足够她们再撑两日了。
猎户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茫茫雪林中,池萤收回眼神,看向面前车夫的尸体,她叹口气,见不得人曝尸荒野,可眼下天寒地冻,一时也没办法将尸体掩埋,只能回庙中看看可有废弃的铁铲,想办法让人入土为安。
池萤回去後,用雪水将野鸡洗净,马车内还剩了些先前拿来腌肉的胡椒和豆蔻,也一并撒些放汤里调味,煮了一大锅鸡汤,正好给阿娘驱驱寒。
这时候真要感谢在庄子上那几年,否则两人路上毫无准备,也没有山中生存下来的本事,只怕真要死在这里了。
两人围着火堆坐,一碗热汤下肚,薛姨娘苍白的脸色也慢慢回了温。
听闻车夫已死,薛姨娘也是一阵唏嘘,听她说请那猎户去给她们买米面,又觉得悬,万一那人不来,可怎生是好?
好在没过几日,那猎户果然来了,还拎了半袋沉甸甸的米和两块肉,居然还把用剩的银子给了回来。
池萤喜出望外,她与阿娘饭量不大,这些米足够她们吃一个月了,天气冷,肉也能存放一段时日。
她不知如何感谢才好,执意把银子塞还给他,“等路上的雪化了,还得请您带我们母女出山,可以吗?”
猎户沉默地点头,背着弓箭离开了。
……
新帝继位,朝堂上下又一轮腥风血雨的肃清。
官员们每日面对那喜怒无常丶雷霆万钧的新君,几乎是把脑袋别在裤腰上过活,短短数月,被拉出去廷杖的贪官污吏便有十馀名,衆人每每上朝皆如赴刑场,朝服都要被冷汗浸透几遍。
距离池萤离开,已近三个月了,派出去的官兵依旧杳无音信。
晏雪摧的情绪也一日比一日焦灼,血液中催生的躁郁让他浑身充斥着阴沉暴戾,几乎控制不住。
有几回在朝会上,他青筋暴起,冷汗涔涔,五脏六腑突然抑制不住地剧痛,强撑着回到寝宫,整个人几乎脱力般地跪倒在地。
他也许会失去她,彻底地失去她……
这个念头宛若刀刃般一遍遍凌迟着血肉,将他拖入痛苦无望的深渊。
这日暗牢的侍卫来报,说殷氏受刑时突然求见他,事关池萤的消息。
对池家人,晏雪摧已经严刑拷打数月,除了知道池萤手中路引去向江南,昌远伯夫妇口中再无其他有用的信息。
可他还是去了。
哪怕是她胡言乱语,或许也能给他一些啓示呢。
那厢殷氏在牢中忽然想到池萤离开前说的一番话,虽不知真假,可让皇帝去查,万一真能将人找回来,他们的日子或许能好过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