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光追来了江南,还唤自己“岳母”!
她区区伯府姨娘身份,如何敢当皇帝的岳母!
薛姨娘震骇许久,才後知後觉地行礼:“陛……陛下。”
目光扫过女儿通红的双眼,想起这半年来她藏不住的伤心与思念,一时五味杂陈。
阿萤终究是替嫁,她们有罪在身,不知陛下会不会怪罪……可人家是皇帝,她又岂敢阻拦?
晏雪摧紧紧攥着池萤的手,嗓音还算平稳:“您放心,我不会伤她分毫。”
薛姨娘这才忙道:“民妇不敢。”
池萤抿抿唇,刚想同阿娘解释什麽,脚底却是陡然一空,再反应过来,人已被他打横抱起,大步向外走去。
夜雨细密,落在额头沁凉,池萤躲在他怀中,双手搂住他脖颈。
她悄悄擡眼,看着他浸在夜色中漆沉的瞳孔,泪水再次无声地滑落。
男人察觉她的眼神,垂眸对上她湿润的眼眸,心口像被狠狠撅住,又痛又软。
踏出门外,晏雪摧从马鞍旁抽出一件披风,将她从头到脚密密地裹住,而後翻身上马,俯身搂住她腰身猛地一带,将人抱上马背,让她面对面坐在他身前。
他沉声命令:“抱紧我。”
池萤这才伸出双臂,紧紧环住他劲瘦的腰身。
晏雪摧喉结微滚,随即夹紧马腹,策马狂奔出去。
池萤被裹在披风中,隔绝了萧瑟寒风与冷雨,脸颊埋在他炽热的心口,感受到久违的温暖。
可心里仍然不自觉地忐忑。
她在他心里算什麽呢?
她骗了他,做错那麽多事,还不声不响地离开了,他应该是恨她的。
可他方才竟唤了阿娘“岳母”,堂堂帝王,纵是面对皇後母亲丶一品诰命,也不必如此纡尊的。
他心里,还当她是妻子麽?
还是说,只是为了把她带出来,应付阿娘才这样唤?
红鬃马一路狂奔,直至在一处园囿外停下。
晏雪摧此行虽隐秘,但南直隶寻人近半年,此间官员无不是竭力配合丶随时候命,听闻圣驾亲至,苏州知府赶忙命人打理出这座古朴雅致的澹园,供靖安帝歇脚小住。
护卫见他来,匆忙行过礼,撑了伞迎上来。
晏雪摧怀里抱着人,一路行至寝屋才将她放下。
底下的丫鬟要上前伺候他更衣,被他寒声斥退,砰地一声关紧屋门。
屋内只剩两人,彼此相视,池萤垂下眼眸,却仍感受到那道灼热的视线沉沉落在她身上。
晏雪摧哑声开口:“一别半年,除了那声陛下,你便与我无话可说了,是吗?”
池萤喉间滞涩,良久才艰难地开口:“对不起,我……”
晏雪摧咬牙道:“除了这声对不起,还有别的吗?”
池萤颤动着眼睫,其实有很多话想说,却不知如何开口,也不知道他想听什麽。
晏雪摧:“阿萤,看着我。”
她隔了许久,才缓缓擡起头,轻声问道:“陛下的眼睛,痊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