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姜临煜感觉手臂一松,随即指尖触及一人的手臂,下意识的握住他。
“文年!”
房顶的人一声歇斯底里的呼喊,将姜临煜紧闭的眼眸敲响,他睁眼,才发现自己握住的是昏迷的柴夫。而文年的身子随波逐流,卷进了漩涡的正中心,少年的脸上毫无惧色,食指指向天空,从容又淡定。
这是他们那日在战场上一同许下的誓言的样子,他们心甘情愿为大凉百姓战死,誓死守卫脚下的土地和百姓。
所以他奋力一搏,用尽全部力气一面挣脱了姜临煜的手,一面将柴夫从漩涡之中拽了出来,而他自己也因此耗尽了体力,脱臼的手臂再无力与汹涌的洪水抗衡。
未至午时,漩涡渐小,风也跟着温顺起来,灾难像是大梦一场,仿佛不曾来过。
姜临煜双手撑在斑驳的木板上,方才文年就是坐在这里,思来想去的选择告诉他将士们的忠诚。
文纵几人借着竹筏在洪水中滑行,终于发现了不远处房顶上沉默不语的三人。
“是殿下他们!”文焰激动起来,可转瞬间便觉得不对,“文年呢?他没有和殿下在一起吗?”
听到动静,姜临煜擡头,他们来的比他想象的还要再早一些。
“转移阵地时咱们并未带上太多的粮草,王妃便安排人送了百姓们先进城,待在城外始终是不太安全。”
悲伤之馀,文纵还是依照规矩禀报了现如今局面如何。
姜临煜深吸一口气,“那便好。”
文年的死,他必得好好跟皇帝算算账了。
营帐内,沈绒捧着手中的银铃,上面缀着的雪白色绒花已经被泥巴染成了黑色。
她相信姜临煜,即便是亲眼看到他被洪水吞噬,也相信他会再下一刻出现在自己眼前。但她的心里,就是抑制不住的慌乱与害怕,每一秒,都如坐针毡。
沉重的脚步声踩着粘腻的泥巴上,t声音异常的刺耳,沈绒猛地擡头,一身泥垢的人一只手撩开了帐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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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心殿内,姜树和拍案而起,龙颜大怒,“什麽!非但姜临煜没死,还让人将山脚下的百姓送入淮安城?”
罗长洲抱拳跪地,“陛下,现如今已经不是纠结姜临煜死与没死的时候了,危急存亡之际,救百姓于水火的不是陛下而是区区一个皇室宗亲,这对于陛下而言可是极为不利啊。”
姜树和何尝不知,如此以来,自己在百姓们眼中还有何脸面坐在龙椅之上。
“那群百姓现在何处?”
“回陛下,正在定北王府。”
“你去安排,让人迅速将取暖的被褥和果腹的粮草送去,再让人在城中找些位置不错的房屋供他们居住。”姜树和捏捏眉心,“便道是钦天监判断有误,未能及时向朕禀报此事,朕心甚愧。”
“是!”罗长洲起身便要告退,姜树和又开口叫住了他。
“还有,不管用什麽办法,朕不想再看到姜临煜活过三日,你即刻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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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上了马,姜临煜便一直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任凭沈绒说些什麽都是反应平平。
从前失去星璇时是什麽感受,沈绒尚且记得,她并未怪罪姜临煜,况且她也能发觉到,致使姜临煜这般的并非只有文年死了这一件事。
拐入朱雀大街时,正巧撞见了几车拉着粮草和衣物的马车,互送马车的士兵面色不耐,推搡着围观的百姓。
姜临煜皱了皱眉,在路的一侧勒马。
士兵们耀武扬威的嘴脸在看到姜临煜後僵了下来,立马阿谀的笑起来,“小的们见过定北王殿下,见过王妃。”
这个方向只有可能是从宫里来的。
沈绒与姜临煜相视一眼,瞬间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陛下听闻昨夜城外突发洪水,钦天监并未及时禀明情况,险些害了北鹰军的将士和衆多百姓。”领头的人点头哈腰道:“这不,陛下知晓此事後,立马让人备了粮草与衣物送往定北王府救济百姓,还说了要为百姓们重建家园,以求得百姓和殿下的谅解啊。”
姜临煜轻笑出声,不顾及衆多百姓在场,对姜树和的蔑视毫不遮掩,“陛下向来都是夜里难眠睡不安稳的人,昨儿个那麽大动静,他到今日午时才听见,看来是年纪大了,耳朵也不中用了。”
此言一出,顿时引起了一片哗然。
“不过诸位也不必担心,本王定会想方设法,让他的失聪之症早日康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