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反而让林晚更加不知所措。她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最后有些混乱地说:“我……我只是担心你的伤。”
沈砚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似乎看穿了她未说出口的挣扎和恐惧。他几不可察地移开视线,看向天花板,声音平淡:“有些记忆,不太容易摆脱。习惯了就好。”
习惯了就好?
他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却让林晚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拧了一下。那该是多少次类似的噩梦,才能用上“习惯”这个词?
她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她曾在自己的小号“夜莺”上,写过一篇关于“创伤后应激障碍”的评论文章,探讨那些背负着沉重过往的人,内心所承受的煎熬。当时她写得义正词严,带着一种置身事外的冷静分析。
可现在,当一个活生生的、被这种“煎熬”折磨的人就在眼前,而且是她……在意的人时,一切理论都变得苍白而无力。
她看着他平静的侧脸,忽然鼓起勇气,轻声问了一句:“那……现在呢?还会……做那样的事吗?”
问出口的瞬间,她就后悔了。这太直接了,几乎等同于揭他的伤疤。
沈砚的身体似乎僵硬了一下。他转过头,重新看向她,目光深不见底,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
林晚的心跳得飞快,几乎不敢迎接他的目光,却又强迫自己不要躲闪。
良久,沈砚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我接的每一份工作,都有它的理由和目标。波及无关者……”他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极快的、复杂的情绪,像是痛苦,又像是决绝,“……是失败,也是耻辱。”
他没有直接回答“会”或“不会”,但他的语气和眼神,却奇异地让林晚紧绷的心弦松弛了一些。
他是在告诉她,他并非毫无底线吗?
就在这时,安全屋的门滑开,雷昊走了进来,带着一身外面的冷冽气息。
“头儿,醒了?”他看了眼沈砚的状态,点了点头,“刚好,通道c区的传感器有点异常反馈,像是人为触动的痕迹,很轻微,但不像‘老兵’或者动物搞出来的。阿哲还在分析数据。”
沈砚的眉头立刻蹙了起来,刚才那点短暂的、近乎温和的情绪瞬间消失殆尽,眼神锐利如刀:“具体位置?波动模式?”
“靠近西侧废弃通风井那边。波动很短暂,之后就消失了,像是试探。”雷昊走到操作台前,调出数据。
林晚的心也提了起来。人为触动的痕迹?会是“夜枭”的人找到附近了吗?
沈砚挣扎着想坐起来,雷昊立刻上前扶了他一把,在他身后垫了个枕头。
“能追踪信号源吗?或者启动那个区域的被动声呐阵列?”沈砚的声音冷静而迅,完全进入了作战状态。
“信号太弱,追踪不到源头。被动声呐启动需要权限,而且耗能很大,可能会暴露我们的位置。”阿哲也被吵醒了,揉着眼睛加入讨论。
“风险可控。启动三级侦测,范围限定在通风井周边五十米。”沈砚下达指令,语气不容置疑。
“明白。”阿哲立刻在键盘上操作起来。
林晚看着他们三人高效而冷静地应对着潜在的威胁,忽然意识到,沈砚的世界,始终充斥着这些看不见的危险和冰冷的算计。刚才那片刻关于噩梦和底线的对话,像是投入深潭的一颗小石子,虽然激起了一圈涟漪,但很快就被更深沉的暗流所吞没。
她默默地坐在椅子上,感觉自己像一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
沈砚似乎察觉到了她的不安,在处理指令的间隙,目光短暂地扫过她,声音放缓了一些:“不用担心,只是例行排查。这里很安全。”
他的安慰很简短,甚至有些生硬,但林晚却莫名地感到一丝暖意。至少,他还记得她的存在。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消化这点暖意,沈砚的下一句话就让她的心再次沉入谷底。
他看向雷昊,眼神冷冽:“如果确认是外部侵入迹象,启动‘熔断’程序前置准备。必要时,我们不能被困死在这里。”
熔断程序?那听起来……绝不是什么和平的选项。
雷昊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明白。我会准备好。”
安全屋内的气氛瞬间变得紧绷起来,充满了山雨欲来的压抑感。
林晚看着沈砚冷硬的侧脸,刚才因他那片刻脆弱而升起的怜惜和复杂情感,再次被巨大的现实差距和隐隐的恐惧所覆盖。
他们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身份的秘密,还有手上可能沾染的鲜血,以及眼前这冰冷残酷的生存法则。
那条无形的鸿沟,似乎从未如此清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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