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血消炎的……效果还行。”他的声音有些不自然,眼神飘向别处,“手上……处理一下。”
林晚怔怔地看着那管小小的、边缘都被磨白了的药膏,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又酸又软。他自己伤得那么重,却还惦记着她手上这点微不足道的擦伤……
她接过药膏,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他冰冷的手指。两人都像是被微弱的电流击中,动作同时一顿。
“……谢谢。”林晚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脸颊有些烫。
她默默地给自己的手指涂上药膏,清凉的触感确实缓解了火辣辣的疼痛。
泵站内再次陷入寂静。只有三人轻重不一的呼吸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不知是风声还是别的什么的呜咽。
疲惫和寒冷如同潮水般袭来。林晚抱紧双臂,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沈砚似乎察觉到了,他闭着眼睛,却像是能看到一般,声音低哑地开口:“……把手电……关了吧……省电。”
林晚依言关掉了手电。
绝对的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
寒冷和恐惧似乎也随之放大了。
林晚下意识地蜷缩起身体,向沈砚的方向靠拢了一些。黑暗中,能更清晰地听到他压抑的呼吸声,能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微弱的体温和淡淡的血腥味。
这气息并不好闻,却奇异地让她感到一丝安心。
就在她以为沈砚已经睡着了的时候,他的声音忽然再次响起,很轻,带着重伤后的虚弱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
“……冷吗?”
林晚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问自己。她确实很冷,地下深处的寒意仿佛能钻入骨髓。
“……有点。”她老实回答,声音有些抖。
旁边传来极其细微的布料摩擦声。似乎是沈砚在艰难地移动他那只还能动的右手。
过了一会儿,一件带着他体温和气息的、破损不堪的黑色战术背心,被轻轻披在了她的肩上。
那体温很微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落在林晚冰冷的皮肤上,却像是一簇微小的火苗,瞬间带来了难以言喻的暖意,一直熨帖到了心里。
“披着。”他的声音依旧平淡,甚至有些生硬,仿佛只是在处理一件多余的装备。
但林晚却从中听出了那笨拙的、隐藏在冰冷外壳下的关切。
她的眼眶又有些热。她没有拒绝,默默地拉紧了那件还沾染着他血迹的背心,将自己更紧地蜷缩起来,仿佛被他的气息和安全包裹。
两人就这样,在绝对的黑暗中,靠着冰冷的金属管道,沉默地依偎着。
距离很近,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和体温。
没有人说话。巨大的疲惫和伤痛让他们都失去了言语的力气。
但一种无声的、复杂的情绪,却在黑暗中静静流淌。有关切,有依赖,有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有那无法言说的、悄然滋生的情愫。
不知过了多久,林晚的意识开始模糊,沉重的眼皮不断打架。极度的精神紧张和体力透支让她终于支撑不住,脑袋不由自主地、一点一点地歪倒下去。
最终,轻轻靠在了身边那个冰冷却坚实的肩膀上。
沈砚的身体在她靠上来的瞬间,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黑暗中,他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总是锐利冰冷的眸子,此刻在无人看见的黑暗里,流露出极其复杂的情绪。他微微侧过头,感受着肩膀上那轻微的重量和均匀的呼吸,听着她因为寒冷而偶尔出的、极轻的呓语。
他僵硬的身体,一点点地、极其缓慢地放松下来。
那只原本垂在身侧的、受伤较轻的右手,抬起,迟疑了许久,最终极其轻缓地、仿佛怕惊扰了什么易碎的梦境般,落在了她散落着头、微微颤抖的背上。
很轻很轻地,拍抚了一下。
如同叹息。
然后,他也缓缓闭上了眼睛,将下巴轻轻抵着她的顶,任由疲惫和伤痛将意识吞没。
在这冰冷、黑暗、危机四伏的地底深处,两个伤痕累累的灵魂,如同两只离群受伤的幼兽,在绝境中依偎在一起,汲取着彼此身上那微弱的体温和力量。
沉默,却胜过于言万语。
远处,那不知名的呜咽声似乎更近了一些。
但在此刻,他们只有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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