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认为,这是最应该做,最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沈妆幕慌忙挪开位置,道:“不用跪我,真的不用。”
正这时,人群之中一阵骚动,还传来几声辱骂,一个男人正在撕扯已经接好的绒毯,几个人围着他,迫使他放下了动作。
那人伸长了脖子,似乎意有所指一般道:“凭什麽?!你不惨吗!都要活不下去了还不抢!。”说完,他指向面色通红的一位壮汉:“你还有脸拦我?!你敢说等她走了你不抢?!”
他环视着周围的人们,气愤地放下了绒毯。被他指着的这一位壮汉,竟偷偷藏到墙角去了。
此时,冷风却忽然灌入西玉街尽头,沈妆幕没披披风,命阿七阿八稳住这里,捂住耳鼻跟着梨初回马车。
马车上,沈妆幕一动也不动,思绪已经飘远了。
有些话,她是谁也不能说的。
她脑海里浮现一面又一面儿时的情景,荒凉一片的城镇之中,最汹涌的,是敌军的战火。
她少时跟着母亲去安抚战後的百姓,百姓们也是用跪拜,来感谢她娘亲的保护。
母亲把她拉到身後挡住,那群人便跪不着她。
後来她就问为什麽,母亲笑了一下,道:“这是他们最虔诚的东西了,我若不让他们跪,他们就会愧疚。”母亲转头看她:“可是,你没做什麽,妆幕,他们的跪拜,你怎麽承受得起?”
强烈的不安撕扯着她平常稳定的思绪,只能调整呼吸企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梨初看见她闭上了眼睛,才敢转头去看她,眼中有着不易觉察的情绪。
沈妆幕到了大理寺就抓紧整理,连口水都来不及喝。即使如此,下职的时候还有两摞没有整理完,因她自己耽误了时间,她便留下继续整理。
这期间,她一言不发,仿佛忘记旁边还有个梨初,梨初也没说话,只一口一口的吃着糕点。
秋风与金叶伴舞,天色也一点一点的暗了下来,今日的天空不如昨日好看,没有惊艳的晚霞,只一轮小小银盘,企图照亮所有黑暗之地。
将最後一份合上书页,沈妆幕揉了揉眉心,抿下一口凉透的茶水。
夜晚,皇宫。
大殿中,四个身影落座于红木桌旁,桌上仅有一些糕点,明亮的殿堂中,皇後正站在门口,伸长了脖子盼望着。
皇宫有无数的妃嫔,皇子公主加起来却仅有两个,皆为皇後所出。
太子馀鸿啓,刚出生时便被寄予厚望,可如今几乎所有徽京人都在谈论,这人,不是徽京少年的楷模。
公主馀鸿凝,亦是出生便有了封号,宫内上下皆喜欢这个小姑娘,儿时若要星星,恨不得把月亮也给她摘下来。
“哎呀,她还能跑了不成?”皇帝问皇後。
皇後听了,恼他一眼道:“上回不就跑了,连个孩子都看不住。”
馀鸿凝好笑着看着他们,似想起什麽,转头看向馀鸿啓,後者则微点了点头。
“到了!到了!”婢女连连两句,直接把皇後的魂牵过去了一般跑到门口,日日盼夜夜盼的姑娘正站在门外呢。
沈妆幕换了一身衣服,薄薄的白色大袍纱裙隐隐露出里面的鹅黄色直缀,夜风吹来,纱裙便随之翻起。
皇後看着她身板,眼眶“唰”一下就红了,攥住她的手连连问道:“饿了吧?冷不冷?你看手都冻红了。”
“舅母,我不冷的。”
四人才落座,皇後就不停的给沈妆幕夹菜,问着吃的好不好?睡的还不好?有没有按时吃药?
沈妆幕都一一回答,馀鸿凝看不下去,控诉道:“阿娘偏心!”
“去!”皇後瞧了明淑一眼,“你整日在宫里有什麽好问的?这不活的挺好的吗?”
“好了好了,快吃饭吧。”馀鸿啓夹给她一点菜,“母亲,您先用吧,再问下去妆幕就要饿坏了。”
这样一说,皇後才哎呀一声,嘱咐沈妆幕好好吃饭。
散发着热气的饭食渐渐凉掉,他们也吃完了。
皇後和沈妆幕手叠着手走在前面,皇帝踱步在中间,明淑公主和她哥哥则落在最後面。
明淑拍了一下太子。
“怎麽了?”太子看了她一眼。
“哥,你怎麽不说话啊?”她看起来很着急。
太子手搁在她头上,二人并排走。
“阿凝,你为什麽想打听妆幕是不是真的失忆?”太子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