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局乱(三)
“怎麽回事”沈妆幕问。
“衆多大臣逼迫赵熠认那乌须有的罪,可他一言不发。”这位公子嗓子差点破了音。
沈妆幕认为自己大体明白了一些事情,连句话也不愿意再多说,上了马车就直奔皇宫。
无数的场景在她脑海掠过,她却浑然不觉,只能感受到呼啸的风声不断吹刮着耳旁,心里越来越焦急。
待进入到一条窄长无人的道路,沈妆幕干脆让车夫停下马车,解下马来,她则驾着马更快地冲进宫去。
到了宫门口她直接弯腰迈下来跑着进去,无视小太监的行礼,直到她跑到一半的时候才发现这条路竟然这麽漫长,长到足以让她脱力。
可她偏生不是会放弃的念头的人,死撑着一口气,爬也得爬到大殿。
她来的着急,只穿着一层夹袄和单大袖,不知是因为心中的恐惧还是天气寒冷,不仅走路走不快,还浑身发抖。
沈妆幕却没有理会,此刻她的心神没有功夫再去想这些了。昨日她舅舅坚决的眼神她还是第一次看见,她不相信会是简单的差遣。
过了许久,她爬上一层一层的阶梯,终于来到了大殿。
宽阔的空间中,竖立了好几根粗壮的盘龙棍,威严壮阔,栩栩如生。站在下面,只能感觉到逼怂局促。此刻,赵熠站在大殿的正中央,无数的大臣侧身看着他,有冷漠的,有揶揄的,有嘲讽的。
沈妆幕也算千帆过尽,这样的人她不在乎。
最令她心凉的是皇帝眼神。
似毒蛇一般无声阴郁,狮子一般狂烈撕扯。可他还是用他最在行的隐藏,收敛起自己的心绪,但在沈妆幕面前,一览无馀。
皇帝就绝对不会放赵熠平安离开。
大殿後面都会站着一排内侍,应对皇帝大臣的突然发令,沈妆幕挪到门口,透过窗缝瞧着看,好巧不巧,一位内侍端着一小杯东西站在那里。
恐惧似绵绵之水,从沈妆幕脚底蔓延她全身,不用她想对策,她已经踏上这条船了。
“这不是荣殊郡主吗?”
一位臣子说道。
一说,无数的人都想转过头来看,可大殿之上不敢向後转,便通通使劲别着眼珠子也要瞧一瞧这位郡主,此刻是否有一些狼狈。
沈妆幕就是从这样吓人的眼神中穿过,同赵熠一同站在大殿之上。
令人诧异的是,沈妆幕最先听到的不是大臣的奚落,也不是皇帝的训斥,而是赵熠歇斯底里的挖苦。
“往前种种是我对不起你,你用得着跑到这里来嘲讽我吗?!”他垂着头,在衆多人的眼中是在遮盖眼里的恨意。
沈妆幕恍若未闻,低头看了他一眼就毫不畏缩的看向端坐皇位的舅舅。
只见皇帝脸色铁青,怒意隐藏不住,从眼眶里就能发泄给衆人。
沈妆幕只能冒险一试,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陛下,副使从未做过对不起大峮的事,他……”
“沈录事。”一道清朗的声线传来,带着点儿清冷与疏离,“他是粟国人,此行是意图谋反,企图瓜分我国。”
张皎声音不悲不亢,却带着那麽点儿令人不舒服的警告。
沈妆幕明白了皇帝当初将这件事情托付给谁了。
所以,张皎并不是没有战队,而是他一直在隐藏,一直在向皇帝示忠。
怪不得当初皇帝让自己跟着张皎,怪不得势大的臣子倒台,自己劝舅舅新扶持大臣的时候舅舅一脸不惧,原来……
可是,按照皇帝昨日的架势来看,文书简直就是子虚乌有!
张皎也会做这样的事情吗?
沈妆幕这一会儿的沉寂,足够被解释成无数种样子。这些见惯了风浪的臣子越发将人的劣性暴露出来,明明与自己牵扯不大的人和事,都要去嘲笑一番。
最焦灼的要属端坐龙椅的皇帝了。他的手藏在袖子里紧紧攥着拳头,在无人注意的时候大口呼吸,要放弃沈妆幕吗?这是他精心养育了这麽长时间的人。
沈妆幕的眼眸凌厉,可里面竟隐藏着哀求,这样的眼神,着实像她的母亲。
“大胆沈妆幕!堂而皇之闯进来,你是要做什麽?!”他眼睛一转,丝毫不注意自己这句话引起了多少人的反应。
他直视向後面的公公,“来人!赐毒酒!”
“什麽……”
“……这……”
大臣们纷纷侧目,在大家眼皮子底下偷偷讲述着心照不宣的话。
“陛下,此事跟我一人有关,跟她绝无瓜葛!”赵熠眼睛一下子红了,跪着向前挪了多半步,眼睛里威胁的意味明显。
可沈妆幕丝毫不理睬他的话,只是死死的盯住越来越近的毒酒。
待公公近身,她飞快的斜过身子一把捞住在赵熠面前的那杯酒,在所有人都反应不过之时一口吞下了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