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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霖铃（第1页）

雨霖铃

那晚知薇在家简单煮了意面。近七点，May才裹着一身湿冷寒气回来。

“外头下雨了？”

“是呀，下午还好好的，突然就下起来了，冷得很。”

知薇走到窗边，只见雨丝细密，春寒料峭。她正要催May快去洗漱，声音却戛然而止——楼下马路对面，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仰头望着她们的窗口。

“该死。”她心下嘀咕，立刻离开了窗边。

楼下的周轩宇看着那身影一闪而逝，再不见动静，便知她无意相见。他固执地拨通她的电话。铃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倔强地响着。

知薇望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终是叹了口气，拿起两把雨伞，走下楼去。

见她出来，轩宇心头一松。她将一把伞递给他，不言不语。

他接过伞，满腔话语堵在喉间，在雨声淅沥中，只化作一句：“伯母情况怎麽样了？”

“有劳挂念，有医生照顾。”她答得客气。

“是什麽时候的事？”他问得没头没脑，她却懂了。

知薇笑了笑，夜色中面容平静：“每一段关系里，我都问心无愧。必定结束了，才会重新开始。”

“知薇，你是在报复我对不对？对不起，我错了。”

“不，周先生，你想多了。我不会拿自己做筹码去报复任何人。相反，我感激你们。”她语气平和，听不出半分怨怼，“是你们让我在困难时，能有所选择，也不必面对内心的审判。我家里的事，本就是我个人的事，任何人都没义务帮我承担。”

“你不怨他别有用心？”

“别有用心？”她嫣然一笑，“你扪心自问，可有人胁迫你，欺骗你？至少我没有。我妈妈的病更与人无由，这难道也能怪别人？一切都是自愿的选择，既然选了，就不要後悔。”

她顿了顿，“我们不必再见了。”

说完转身离去，神情平静，心无挂碍。

轩宇望着她的背影，满口苦涩。她的问题像鼓点敲在耳边。是啊，从始至终，有琳可曾胁迫过他，欺骗过他？那晚留下是他自己的选择，一步步深陷也是他自愿。若要追问缘由，连他自己都羞于面对。也是他自己，在知薇家逢变故时，因被她听到电话里有琳的声音，便果断主动提出分手。

若她有半分怨恨，他或许还好受些。可她如此云淡风轻，显然已将他彻底翻篇。而有琳为了送知薇回国，连告知一声都未曾想到。原来小丑，始终只有他自己。

他落寞地撑着伞，消失在雨夜中。

晚上九点多，有琳在酒店房间处理公务，手机响起，是轩宇。

她叹了口气，接起。

电话那头，他的声音冷淡而平静：“赵小姐，我在你楼下咖啡座。有空的话，请下来一下，不会很久。”

有琳套了件羊绒衫下楼。轩宇见她来了，客气地起身。她心下苦笑，他到底还是保持了风度。

他将跑车钥匙推到她面前：“这个还你，车在酒店停车场。”

“轩宇，这车你继续开好了，我对跑车没兴趣。”

他苦笑一下：“原来这也是特意为我准备的诱饵。”

“是我失态。知薇说得对，从始至终，无人胁迫欺骗，不过是我自己愿者上鈎。”

他将钥匙又往前推了半分，“赵小姐，再见。若世上有後悔药，我真希望那次圣诞舞会我没去。”

说完，他起身离去。有琳看着他的背影，掠过一丝遗憾。

原不过是一场逢场作戏，但青春少年，自有动人之处。只是这样的开端，她心中未尝没有一根刺。这次是她将他从知薇身边吸引走，谁能保证，下次他不会被另一个人同样吸引走呢？

心中有刺，继续下去，只会让伤口化脓。如今快刀斩乱麻，反倒干净。只是轩宇这番气性，倒让她添了一份惋惜。

谁料他们的荆棘伤痛，反倒成全了沈知薇的玉洁冰清，为母献身。偏生每个人仿佛都亏欠了她。这一切，又能怨谁？

知薇上楼，May已吹干头发出来。两人捧着热饮，窝在沙发上闲聊。

“眼看要毕业了，知薇你後面有什麽打算？”

“应该会回国。”

May点点头，想到她母亲的情况，也能理解。“也好，内地发展越来越好了。我是不打算回去了。这周Maggie说，如果我愿意，毕业後可以给我发正式offer。”

她本来还担心两人一起实习，只有自己得到机会，不知如何对好友开口。知薇却真心为她高兴，放下杯子拥抱她：“恭喜！手握offer，心里就踏实了。”

May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之前你做的那个实验，就是用这个项目针对不同用户做差异化设计，我想继续做下去，当作日後工作的参考，不知道你介不介意？”

“当然没问题，这本来就是我们一起做的。下次去工作室，我就存到共享目录去。”

“说实话，学了这麽多年建筑，转去做房屋装修，总觉得有点愧对。”

“这有什麽，能挣钱就好。以後说不定你能自己开工作室，设计装修都能做。”

“承你吉言。那你回国准备做什麽？”

纽约阴冷的冬夜，两个女孩窝在温暖的沙发里，闲聊着未来。年轻总觉未来有无限可能，时光挥霍不尽。待到年华老去，回首望去，连那些闲暇消磨的日子，都因记忆里自带的青春蔷薇色注脚，而显得无比美好。

只是当时已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