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她同时收到了庆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和国家队的正式邀请函。
“天生的神枪手。”国家队的教练看着靶纸上密集的十环痕迹,笑着摇头,“那双眼就像装了激光瞄准器。”
在江家客厅的墙上,挂满她的奖状和奖牌。
父亲特意订制的玻璃展柜里,陈列着她各个时期的奖杯,而母亲每天都会擦拭这些荣耀。
“我们锦书啊,”母亲逢人便说,满脸喜色,为她骄傲着,“是要在奥运会上让国歌响起来的。”
训练基地的长廊上,历届奥运冠军的照片在阳光下闪耀。
每次训练结束,江锦书都会在这里驻足。
她轻轻抚摸照片中金色的五环标志,指尖能感受到自己加速的心跳。
“明年这个时候,”她在训练日记里写道,“我的照片也会挂在这里。”
直到上周那个阴雨绵绵的周四。
“锦书,能看清我竖了几根手指吗?”队医的声音突然变得遥远。
江锦书眨了眨眼,视线中的手指像浸在水里般模糊不清。
她下意识地攥紧拳头,指甲陷进掌心的疼痛如此真实,可眼前的世界却在一点点褪色。
医生们反复检查,束手无策,只得出特发性视神经萎缩的模糊诊断。
病床上,江锦书听见母亲压抑的啜泣,感觉到父亲颤抖的手掌轻抚她的发顶。
她想说些什麽,却发现自己连父母脸上的泪痕都看不清了。
住院部的走廊人来人往,没人认出这个蒙着纱布的少女,就是新闻里意气风发的射击天才。
电视里正在回放江锦书上次比赛的画面。
镜头特写下,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曾能精准捕捉百米外靶心上最细微的绒毛。
而现在,这双眼睛蒙着纱布,像被暴雨打落的蝉翼。
在止痛药的间隙,江锦书会想起看台上拼命挥手的家人。
父亲亲手制作的应援牌总是最醒目的那个,母亲怀里的保温杯永远装着温度刚好的蜂蜜水,哥哥的相机镜头对准她,记录光辉时刻。
记忆中的阳光那麽明亮,亮得让她现在想起来,眼眶还会发烫。
“没事的,”江锦书对来探访的队友说,声音轻快得不像病人,“说不定明天一睁眼,就什麽都看清了。”
只有深夜里枕头上无声晕开的水渍,泄露了这个天之骄女内心最深的恐惧。
……
路窈开睁眼,望向病房中。
一对中年夫妇守在床边,女人正用棉签蘸水湿润女儿干裂的嘴唇,男人红着眼眶轻抚女儿的额发。
“你去休息会儿吧。”男人声音沙哑,“这都三天没合眼了。”
“我没事。”女人握住女儿的手,“专家说今天会诊结果就出来了,锦书一定能好起来。”
两人的话戛然而止,因为病床上的少女突然剧烈抽搐起来。
监护仪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声,心电图线条疯狂地上下窜动。
江锦书苍白的脸上浮现痛苦的神色,缠绕在眼部的纱布渐渐洇出淡红色的痕迹,像凋零的蔷薇。
“锦书!医生——快叫医生来!”江母的声音颤抖着按下呼叫铃。
病房门无声打开。
路窈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白炽灯在她身後拉出一道修长的影子。
“你是谁?这里是重症病房,请立刻出去——”江父下意识挡在病床前。
路窈缓步上前,“我是来帮你们女儿看清真相的人。”
她的声音很轻,却让监护仪的警报声突然低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