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家门当户对,这桩婚事人人称羡。
宋莎每日都在闺阁中绣制嫁衣,还为心上人精心准备了香囊与手帕。
每一针每一线,都缝进少女最美好的憧憬。
可就在嫁衣完工的次日。
俞家来人神色慌张,与宋家长辈在正厅密谈。
府中仆役噤若寒蝉,连廊下的画眉都停止了啼鸣。
宋莎倚在朱漆栏杆上,手中的绣帕绞成了麻花:“莫非……婚事有变?”
整整一日,她水米未进。
夜幕降临时,母亲红肿着眼睛推开了闺房的门。
“我苦命的儿啊……”
“娘亲!”宋莎扑进母亲怀中,声音发颤,“可是俞家……”
母亲抚着她乌黑的长发,泪落如雨:“莎儿,俞公子他……殁了。”
宋莎踉跄後退。
她睁大眼睛,却看不清母亲的面容,耳边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呼吸声。胸口传来撕裂般的疼痛,眼前一黑,她栽倒在绣着并蒂莲的锦被上。
醒来时,烛泪已堆满铜台。
那件鲜红的嫁衣静静挂在屏风上,鸳鸯的羽翼在昏暗的光线中微微颤动。
母亲的手抚过她的额发:“莎儿,你可是真心爱他?”
少女的泪水浸湿了绣枕。
她确实心动过,但更明白人死不能复生。
“娘,俞公子,是怎麽死的?”
宋母怔了片刻,“他坠入长柏湖,水性不佳,得到营救时,已经晚了……”
“长柏湖……”
宋莎喃喃重复道。
她指尖攥紧绣帕,长柏湖三个字像根细针扎进心口。
那片水域最出名的便是晨昏间浮荡的花船,朱漆画舫悬着琉璃灯,桨声灯影里晃着的尽是达官贵人的荒唐事。
父亲曾在中秋夜称要去船头赏月,却在次日清晨带着一身脂粉气回来,母亲气得掀翻了妆奁。
宋莎沉默下来。
就在她试图振作时,父亲踏着沉重的脚步走了进来。
“莎儿,为父问你,”父亲的声音异常冷静,“你可愿为俞公子守节?可愿……闻讣自缢?”
宋莎猛地擡头,父亲眼中闪烁的光芒让她浑身发冷。
“爹爹!女儿才十六啊!”
“若能得朝廷旌表,赐贞节牌坊,不但光耀门楣,还可免除全家徭役赋税。”
父亲越说越激动,竟上前握住她冰凉的手。
宋莎怔怔望着父亲熟悉又陌生的面容,忽然感受到刺骨的寒意。
她缓缓抽回手,“所以……爹爹想要用女儿的命,换这些荣华?”
“为父只是想,莎儿既与俞公子两情相悦,若能殉节全贞,既可成就一段佳话,又能福泽家族……这岂不是两全其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