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活都被你们揽了去,我日日书着册子,有什麽累的。”孟晏放下笔,借回话的时间活动了手腕,“再说,他一个道士,懂什麽机关,由他来作日後规划,又想喝西北风了?”
师兄啧道:“得,那麽大个人,感情是个摆设。”
孟晏听到後没来由笑了一下,照这麽说,还是个很吵的摆设,简直是无风自响的喇叭。
这喇叭虽不精通机关,在绘画上倒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手,她比划着大小,描述着需要,越朗就在纸页上草草拟了样子递给她看,粗略中也能透出个形来。
进一步钻研构造时,孟晏发现越朗对细节的把握远超自己,随手落笔,要一寸长,就不会额外多出半分,有了他还寻那标尺作甚?
拖着越朗,两人在屋中熬了数个大夜,经常画到中途倒头睡过去,第二天脑中昏沉,再接不上昨夜的思路,可说来也怪,到了深夜,思路又会悄悄飘回来,两人只得忍着困意继续苦干。
一册详细规划,一册设计图纸,这是孟晏留给师兄师姐们的临别赠礼,集着她近年来的大部分想法,足够院里造物再创新个几年,届时,新来的孩子就该长大了,自会有人接过它们往後续写。
直到动身离谷,她才把这些告诉大家。
那是个遮了太阳的云天,微风依旧,不闷不燥。
越朗往孟晏屋中送惯了饭,眼下她已病愈,这点习惯却不曾改掉,除去同行出门时,平日里仍是三餐不断跑着。
算着他到来的时间,孟晏早早换好衣服打开屋门,趴在桌边朝外望着,只等他大步迈入,把思虑已久的主意说与他听。
越朗很快拎着食盒从门外闪过,笑吟吟让她猜着今日的食谱,手中动作不断,一叠叠碗盘被他置于桌上。
“你愿不愿意同我搬到谷外去,你我二人寻间山清水秀的明媚住处,你画符,我制机关,闲时就各地转转。”
馀光锁在孟晏身上,本是想看她能猜对几样菜,不巧看了她的这番话,越朗端着粥的手当场没了知觉,眼看要喂给桌子吃了,被另一只手稳稳接下,轻轻落在它该放的位置。
憋了好半晌,身前的粥结出层皮,越朗擡着筷子仍作思考状。
他完全忘了起初是因为何事而发的愣,只是觉得口干舌燥,又不想去动碗里的粥,或者说,他不敢动。
对面的手缓缓探来,在他右手上挠痒般点了点,“愿意就伸一,不愿意就伸……”
话的主人还在挑选合适的数字,越朗已毫不犹豫回了根手指,冲她食指戳了戳。
尽管不知道问题是什麽,心中总有道声音催促着自己——快答应啊,快说你愿意!
二人抵着指尖相视。
转眼间,门旁一左一右各多了道吹风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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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逢集会,窄街狭巷涌满了人,叫卖声争相喝着,有几家摊位不见吆喝,人却把路挤得密不透风。
拐角阴凉地,两个小娃娃碰了面,各自瞅着对方手里的物件。
小公子腰上佩着玉,手里只抓着片纸,鼓起勇气问道:“拿我这符纸同你的小机巧做个交换可好?”
小姑娘好奇,伸出打着补丁的胳膊正要去取,路边突然转出来个戴着草帽的男人,看似威武雄壮,目光在他们身上扫了一圈,最终落在手里的小东西上。
“丫头,换了你可就亏了,这机巧造起来麻烦着呢!”男人拦道。
又一道高大身影出现,右手隐于袖中,左手揪着草帽的耳朵往後扯去:“你放着摊子不看,到这掺和起小孩的事了。”
“什麽话!”草帽挣扎着,指指小孩手中的符纸和机关,“晏师妹的手艺和越朗那小子的,谁的强?你站谁?”
隐袖想也不想,即答:“那自然是晏师妹啊!”
“拿那小子的符纸同你换晏师妹亲手所制的机关,你换不换?”
“必然不会换!”
“那不就得了。”草帽捂着耳朵斯哈几声,“我这是阻止市场混乱,再不拦,它俩就一个价了。”
小姑娘绕过他与小公子换了物件,把符纸塞进他手里,拍了几下,一束火苗噌地窜出,吹了口气,火苗又缩了回去,耐心同他解释:“可是大哥哥,这两个东西就是一样的价钱呀,小夥伴们都常玩呢!大哥哥是还没玩过吗,那这张符纸就送给你们啦!”
两只小不点笑着跑远了。
两个大男人:“……”
忘了孟晏和越朗现在是一家的了,连着价格也都定得一模一样,街边随意拐个孩子来,手中拿的东西都出自他们之手,便宜又好玩。
“走吧,咱还是回去看咱的摊吧,别几年待下来,挣的钱还没那小子留在谷里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