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到用时方恨少,两人的谈话愈发高深,大鹏紧张的搓着双手,似乎要搓出火来,他气愤自己平时怎麽不好好念书,现在一点忙都帮不上。
终于,他们两人定好了线路,数十个交通员排队领取规划好的线路,一向严肃地童神父语调温柔的给他们一个节点一个节点的说清楚。
由于大鹏是本地人,对市区的线路比较熟悉,童神父安排他去串联公租界的紧急避难通道,紧急交通员有两个,一个是三马路上烧老虎竈(热水铺)的曹嬢嬢,另一个是时济医院的武主任。
原来革命就是要调动所有民衆!大鹏心中敬佩,他不知道这些庞杂的红色动脉是如何建立起来,但是能成为其中的一个细胞也是他极大的荣幸。
暴雨来的猛,噼里啪啦的在地上砸出成片的坑洞,狂风随着时间变的温良,屋外的雨势也渐渐弱下来,变成了牛毛细雨。
经过一上午的运作,返回的王人庸召开了一场紧急会议。这会儿大家都正襟危坐,凝神倾听王人庸的讲话。
王人庸首先通报了章天河叛变的事实,然後宣布了一个人事调动,姜云同志临危受命,以後他便是新新公司的第一书记,顶替章天河的位置。
本该拍手庆祝姜云的升迁,王人庸却一擡手制止了:“大家先别急着拍手,留着点力气,今晚我们要打一场大硬仗。”
大家明白得赶在敌人动手之前,把千馀人的机关转移,不是件容易的事,根据伍豪的指示,必须采取以下紧急措施:
第一,销毁所有秘密文件。
第二,废除章天河知道的一切秘密工作方法,由各部门紧急实行改编。
第三,把章天河熟知的可能成为其侦查目标的干部迅速转移,调离上海。
第四,党的主要负责人,共産国际和省委迅速转移,并采取严密的保卫措施。
第五,切断章天河在上海所有能利用的重要关系。
“同志们,拜托了,章天河啓程前将武汉所有的站点都出卖给敌人,导致武汉的同志们全军覆没,他为了邀功已经丧心病狂了。所以我们一定要快。”王人庸用力撑着桌面,悲愤的眼眶通红。
听到武汉全军覆没,清澄才深刻意识到章天河叛变有多大的危害,即便今晚能抢救出主要的机关,但是在白色阴影下,上海的地下情报网络将分崩离析,所有的机关会陷入瘫痪。
上级下级只要缺一个,这条情报线就算断了,经此一难,不知道会出现多少断线的风筝。
面对千钧一发的险恶局势,王人庸代表伍豪向大家安排了具体工作,伍豪亲自去转移中。央局的委员,他和瑞瑞带头转移中。央的主要同志,姜云去转移江苏省委,欧阳强转移共。産。国际和远东局,陈站长通知三科的同志转移……
任务都分配完了,何清澄也没听到自己的名字和代号,她觉得老王是不是把自己忘记了,军书十二卷,卷卷无爷名,这麽艰难的时刻,她怎麽可能袖手旁观呢。
清澄本不是含糊的性子,一散会就冲上前逮住王人庸,让他给自己安排任务,王人庸又藏着半句话不肯直说:“等我回来再跟你说,你的任务跟大家不一样,不能出去犯险。”
清澄用尽全身的力气勒住王人庸:“等你回来黄花菜都凉了,我一个有手有脚的大活人,怕什麽险。”
拉扯中,王人庸也急了,表情狰狞的踩住门框往外逃:“不行就是不行,你给我原地待命。无聊就帮神父他们烧烧文件。”
“我原地待命一天了,文件早烧了,快给我新任务!”清澄在王人庸耳边吼道。
“别吵了,我这人手正好不够。”艾瑞瑞严肃地给清澄递上名单和地址,“芍药同志,你先去大马路通知47号的柯大夫撤退到安全屋,然後去通知福安布庄的丁科长组织一科撤退,他们一科文件多,若需要你,就去帮帮忙。”
“还是翡翠同志好。”清澄高兴的松开王人庸接过名单。
王人庸瞥了眼老婆,无奈的正了正衣襟:“真拿你们没办法。送走丁科长,马上回来,我有事情交代你。最晚不能超过12点,明白了吗?”
“明白。”清澄向老王敬了个礼。
“去吧去吧。”王人庸挥手赶人。
午後,裹着细雨的微风中,清澄拦了辆黄包车直奔大马路47号,摇晃的黄包车划过水坑,将它劈成两半,随即又被新落下的雨点填满。
达生医院的招牌就在大马路最尾端的路口,清澄大步跨入诊所,想直接去诊室。
可前台护士立刻拦住欲前往诊室的清澄,客气的问道:“先生,请问你有预约吗?”
“冇啊(没有),乡下(老家)的王先生介绍我来就诊。”清澄操着浓重的广东腔,“都系幸福里的街坊,邢大夫肯定会帮我加号的啦。”
“哦,请稍等,我和柯大夫先说下。”护士面带狐疑的进了诊室,不过她听到口音应该已经信了五成,还有幸福里这种早就约定好的暗号,问题不大。
柯大夫祖籍广东海丰,在上海生活了这麽多年,乡音虽淡了几分,但是依旧存着痕迹。这次撤离也鉴于他的南方口音去不了北方,组织决定先把他送到福建,然後再坐船转去香港。
果不其然,护士只进去通报了声,就同意给清澄加号,等前一位病人离开,清澄马上进入诊室反手锁上了门。
“柯大夫,这里方便说话吗?”清澄开门见山的问道。
对面的柯大夫神色认真地点头:“可以,诊室都做了隔音处理。您请讲,组织又给我派什麽新任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