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句寒暄后,依次进献寿礼。
奇珍异宝,琳琅满目,只有想不到的,没有这些天皇贵胄弄不到的。
荣亲王进献的寿礼十分有心意,一口一个母后,叫得无比孝顺亲近,让人挑不出错儿来。
沈令仪这般从小虚伪到大的看着,也不由暗暗咋舌。
真能演!
两道视线落在她身上,一重山火一重冰,她就是想装作没察觉也不行。
顺着视线看过去。
对上的是柔嘉郡主剥皮拆骨的狠意,和谢景渊的深邃。
他……变了许多,从前的温润如玉里,多了几分潮湿阴郁,头顶明珠散下的光影落在他茶褐色的眼底,轻晃出琥珀色光影,转瞬又被翳云般的阴郁所笼罩,凝成一汪将溢未溢的雾霭,将一切情绪深藏在后。
他在雾霭之后,凝视着她。
旁人难以察觉。
她们订婚后,经历了一些事,沈令仪可以明显感觉到他的感情变化,从淡淡的好感与责任,慢慢变成深深的爱,但那时候彼此年纪都小,他又那么理智稳重,她以为,被迫分开最多只是让他感到遗憾,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总会放下的。
但两年过去了,他好像,还是没放下。
多少次悄悄出现在她出现的地方,远远望着她。
有时候她也会从朋友那儿收到一些精致有趣的小玩意,但她知道,那些都是他寻来、又借别人的手送到她面前的。
但或许也不是没放下,而是被迫失去、被迫接纳,冲击了他一直都过于平顺的人生,激起了他的逆反心理吧!
柔嘉郡主见她看过来,立马挽住了丈夫的手臂,宣誓主权。
然而谢景渊并不因为在公开场合就配合她演戏,以极致温和的姿态将她的手用力掰开,放回她自己的膝上。
从始至终,目光直看着沈令仪。
上一次见到她,是在普济寺的,她为沈父服丧满三年的除服礼上。
进宫才三个月不到。
她瘦了。
眉心间的肆意神采也没了。
帝王薄情,专宠贵妃,她又没有父兄撑腰,在宫里一定过得很辛苦。
都是他的错!
若当初他谨慎一些,不要那么相信家人,没喝那晚汤饮,就不会被算计,不会失去她!他们这时候已经成亲,他可以带她离京,去山清水秀的县城任职,她可以自由自在,不受拘束。
说好的、畅想过的美好未来,全让他给毁了!
全都让她们毁了!
可他真的,已经把心都掏给了她,收不回来了!
很细微的一声“嚓”,小小的酒杯在他掌心碎裂成渣,酒水混合着血液从指缝间渗出、滴落……在淡杏色的桌布上晕开一朵又一朵红晕,像是纯净的心田里开出的不死的妖花!
柔嘉郡主从未见他这般流露恨意,也从未见他用这样温柔深情的眼神看过自己。
成亲后的这一年里,在无人的私下里,他总是无比淡漠,仿佛她是什么可有可无的空气,可明明是他用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妻子。
是要与他携手一生的妻子啊!
“你就是再惦记,她也是帝王妃嫔,这辈子都不可能属于你!”
谢景渊没说话,缓缓看向她。
表情是柔和而平静的,是天边的清风霁月。
只有被盯着的柔嘉自己知道,他的眼神深处只有冷漠,可偏偏那份冷漠带出的一丝戾气,又将他茶褐色的瞳仁点映得无比妖冶,俊美不可方物!
让她一边恨他对自己冷漠无情,一边又克制不住地为他疯狂心动,渴求他用缠绵炙热的爱意包围自己。
“她一个破落户,一心想攀高枝才进地宫,根本就不值得你多看她一眼!只有我才是真心实意爱着你的女人!”
“阿渊,你看看我,我有美貌,有才情,有家世身份,我和你才是天生一对,是注定了生生世世要做夫妻的!”
谢景渊目光闪过尖锐的芒刺。
满腹龌龊心计,心思歹毒,凭她也配跟令仪相提并论!
移开脸。
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低沉的嗓音没有多余的恨和争辩,只有漫不经心的嘲讽:“是啊,这不是做着夫妻呢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