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想起了更多琐事,让人尴尬的——
年幼的他,内心深处无比渴望外婆能像电视里或者动画片那样,慈爱地把他搂在怀里,亲昵地摸他的头,用温柔的声音叫他“宝贝”。
但外婆从来没有她对他的关心是妥帖的,却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
这种“冷淡”,让敏感的孩子感到失落不解。
幼年时期的江昭生甚至开始暗暗嫉妒起那些能轻易获得外婆关注的猫咪。
他常常看到,外婆坐在花园的藤椅上看书时,会有猫咪轻盈地跳上她的膝盖,蜷缩起来,发出满足的咕噜声。
而外婆那双清冷的绿眸,会微微柔和下来,细长的手指,会一下一下,轻柔地抚过猫咪柔软的背毛。
那一刻,外婆的神情是温柔似水的。
江昭生看在眼里,一种幼稚的攀比心和渴望在心中滋生——为什么猫可以,他不可以?
于是,在一个同样被金色夕阳笼罩的黄昏,他下定决心,要模仿那些猫咪。
他看到外婆正坐在惯常的位置上,膝上卧着一只慵懒的三花猫。
他深吸一口气,学着猫咪走路的样子,放轻脚步,悄无声息地靠近。然后,在外婆略带诧异的目光中,他像只寻求关注的小猫,小心翼翼地,用自己柔软的脸颊,贴上了外婆放在扶手的手臂,轻轻蹭了蹭。
甚至尝试着,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带着试探和羞赧的:
“喵喵。”
声音出口的瞬间,小江昭生自己先红了脸,耳根发烫。这太幼稚,太丢人了
但他还是鼓起勇气,抬起那双湿漉漉的、和外婆如出一辙的绿眼睛,充满期待地望着她,无声地问:
——你看,我也可以很乖,很可爱,你能不能也摸摸我?
外婆显然愣住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试图把自己伪装成小猫来讨好她的外孙,那双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她没有如江昭生期待的那样抚摸他的头,伸出手,不是落在他的发顶,而是轻轻抓住了他的手臂,将他拉直站稳。
这位女士拍了拍他稚嫩却已初显挺拔线条的脊背,动作引导般的力道,声音依旧是那般平静,听不出什么波澜:
“站好昭昭,不要这样。”
江昭生满腔的期待和鼓起的勇气,像被针扎破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
委屈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鼻尖一酸,那双漂亮的绿眼睛立刻蒙上了一层水汽,看起来泫然欲泣。
“可是”他的声音带着哽咽,小得几乎听不见,“可是你从来都不会”
“不会什么?”
外婆总是冷静疏离的脸上忽然带着点笑意,不过她为了掩盖好笑,努力把脸绷得更严肃,江昭生辨别不出她的真实情绪,为自己刚刚的表现感到懊恼——他果然不如那些轻而易举获得目光的猫,几乎委屈地落下眼泪。
“不会那样摸我的脑袋你只摸猫咪”
外婆看着他这幅委屈至极的模样,沉默了半晌。
忽然,她极轻极淡地、几乎看不见地笑了一下,那笑意短暂得如同冰雪初融的一瞬。这次,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他泛红的眼角,拭去那将落未落的泪珠。
近乎无奈地,外婆把他搂紧怀抱——江昭生闻到了扑鼻的薰衣草气息好香,好暖和。
“傻孩子,”她说,“你不需要学它们。”
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告诉他:
“你不是小猫,也不是小狗。你是江昭生。”
然后,在外孙依旧迷茫委屈的目光中,她似乎觉得有些好笑,又补充了一句,带着一种独特的、属于她的冷淡的诙谐:
“下次,如果你真的想要我夸奖你,或者摸摸你的头”
“——你可以直接朝我‘喵喵’,我不会拒绝的。”
这句调侃的话,瞬间驱散了小江昭生心头的阴霾,他先是愣住,随即破涕为笑,灿烂而毫无阴霾。
太好了外婆不是不爱他。
她希望他站立,希望他是他自己,而不是任何存在的模仿品。
“!”
江昭生不好意思地扑进外婆怀里,这次,总是冷淡疏离的女人没有推开他,只是那只原本抚摸着猫咪的手,轻轻落在了他柔软的黑发上,停留片刻。
江昭生把脑袋埋进外婆衣襟,用脸蹭了蹭,甚至低头朝那几只被冷落的猫“耍威风”——看吧?谁比较可爱?
这次破冰后,江昭生和外婆之间的关系进入了一种让他欣喜若狂的模式。他不再需要通过模仿猫咪来笨拙地索求关爱,因为他发现,外婆冰冷疏离的外表下,其实藏着点隐蔽的侵略性——她很喜欢逗他。
比如,会在某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江昭生正坐在餐桌前,晃荡着小短腿,努力地用儿童餐具切割盘子里的培根。
外婆坐在他对面,慢条斯理地喝着红茶,气氛安静而宁和。
忽然,那位优雅的女士放下茶杯,状似随意地问:
“昭昭,看见凯尔了吗?”
小江昭生抬起头,咽下嘴里的食物,认真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