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我是在一片空白中度过的。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醒来的。
第二天早上,宿舍里和往常一样,苏晚晴的闹钟响了好几遍才被她按掉,林小满哼着歌去洗漱,宋知意安安静静地在看书。
一切都和昨天、前天、大前天,没有任何区别。
就好像,昨晚那场足以颠覆我整个世界的风暴,根本没有生过。
我像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机械地起床,穿衣,洗漱。大脑拒绝思考任何事情,只是麻木地执行着日常的程序。
上午的课,我去了。
老师讲了什么,我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身边的同学在笑,在记笔记,在偷玩手机,这些都像另一个世界的画面,和我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
等我终于从这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中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坐在了操场边的长椅上。
正午的太阳有些刺眼,晒得人晕。远处有男生在打篮球,喝彩声和球鞋摩擦地面的声音遥遥传来。
我就是在这里,被林小满“抓”住的。
也是在这里,看到了苏晚晴那天真可爱的无辜表情。
这个地方,似乎总是在见证我的窘迫。
我正对着一片空地呆,一个熟悉的身影,毫无预兆地闯进了我的视野。
是叶清疏。
她今天穿了一件很简单的白色衬衫,一条修身的牛仔裤,脚上是一双干净的小白鞋。阳光下,她整个人都在光,像电影里的女主角。
她径直朝我走了过来。
我的心脏在那一刻停止了跳动。我想站起来逃跑,但我的双腿像灌了铅,动弹不得。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一步一步,越走越近。
然后,她在我身边坐了下来。
挨得很近,近到我能闻到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清冷的木质香气。那是我昨晚在极度恐惧和疯狂中,闻了一整夜的味道。
我的身体瞬间僵住了,连呼吸都忘了。
她没有看我,只是和我一样,看着操场上那些奔跑跳跃的身影,脸上带着一丝很浅的、几乎看不见的微笑。
过了很久,久到我以为这只是一场巧合的时候,她才缓缓地开口。
“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问我。”
她那句话很轻,却像一块巨石,在我死寂的心湖里,激起了千层浪。
我所有的麻木和空白,都在那一瞬间被击碎了。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不受控制地抖。
我抬起头,迎上了她的目光。
那双眼睛依旧平静,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我从里面看不到愤怒,看不到鄙夷,看不到任何我预想中的情绪。
只是带着一丝笑意。
我的喉咙干得像是要冒烟,我咽了口唾沫,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为什么?”
这两个字问出口,我才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她似乎早就料到我会问这个问题。
她脸上的笑容又深了一些,然后转过头去,重新看向操场上那些奔跑的身影,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因为好玩啊。”
这几个字,像四记耳光,狠狠地扇在了我的脸上。
好玩?
我这些天的恐惧,我的罪恶感,我的自我折磨,我那无数个不眠的夜晚……在她看来,只是……好玩?
她的身体,林小满,宋知意,苏晚晴的身体,就这么被糟蹋了,就是为了好玩?
一股巨大的、被羞辱的愤怒,瞬间从我心底涌了上来,让我几乎要站起来掐住她纤细的脖子。
可我动不了。在她那种从容不迫的气场面前,我所有的愤怒,都显得那么可笑,那么无力。
她似乎是感觉到了我情绪的剧烈波动。她再次侧过头来,看着我,那双眼睛里终于多了一点别的东西。
那是一种类似于……研究者的眼神。
她嘴角的笑意收敛了一些,表情变得认真起来。
“好玩是主要原因,但还有一个次要原因。”
“程述言,我问你,你觉得一个正常的、接受过高等教育的男性,在获得了一个绝对安全、不会暴露的犯罪机会后,他的道德底线,会以什么样的度崩溃?”
我愣住了,完全跟不上她的思路。
“他第一次行动的动机是什么?是纯粹的欲望,还是对禁忌的好奇?他在行动过程中的心理变化是怎样的?之后是会因为负罪感而收手,还是会因为侥幸心理而变本加厉?”
她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地抛出来,语不快,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我这些天来所有的心理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