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脚趾费力地勾住地面上一块尖锐的碎石,那冰冷的、带着棱角的触感,是这片黑暗中为数不多的真实。
她蜷在防空洞最深处的角落,像一只耗尽了所有力气的茧。
左手依旧紧紧贴在冰冷的石壁上,指尖下是刚刚用血和铁粉画下的“影子”二字。
那湿润的混合液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度被粗糙的墙体吸收,颜色迅变暗、干涸。
能力正在枯竭。
这个认知像一把冰锥刺进脑海。
她毫不犹豫地猛一咬舌尖,剧痛和浓重的血腥味瞬间炸开,强行换来一丝清明。
不能停。
她蜷起腿,用那不甚灵活的脚趾,将那块碎石一点点推到自己摊开的右掌边。
然后,她用另一只脚的脚后跟,笨拙地将碎石压进掌心。
没有光,她就用疼痛和肌肉记忆来作画。
神代薰脊椎的第三节,那个植入了控制器的位置。
碎石的尖角在皮肉上划出凹痕,一根骨刺,一条神经束,一个微小的金属异物。
她在自己的掌心,用最原始的方式,构建着一场精密的外科手术。
如果强行取出,神经会如何受损?
咒力流会产生怎样的逆冲?
连锁反应的每一种可能,都在这方寸血肉间被飞推演。
就在这时,一阵突兀的悸动穿透了黑暗。
那不是手杖的震动,而是来自她与预言绘卷之间那条无形的、正在变得脆弱的连接。
一股遥远的、属于他人的记忆,像一滴滚烫的蜡油滴在她心上。
“你记得七岁那年,我们在神社后山埋的‘时间胶囊’吗?”
是乙骨忧太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被风声吞没,却清晰地回响在她的脑海里。
紧接着,是禅院真希的回应,带着一丝错愕:“里面是两张画着影子的糖纸。”
佐藤光猛地一颤。
她“看”见了。
乙骨忧太从衣袋里掏出了一张泛黄的、边缘起了毛的糖纸。
那上面用早已模糊的炭笔画着歪歪扭扭的字迹——西三通风管有备用电源。
字迹和她昨晚托藤原静送伞时,在那张建筑图纸角落留下的涂鸦,一模一样。
下一秒,真希的感知涌了进来。
那是一种聚焦于毫厘的锐利。
她的目光锁定在糖纸边缘,那一道几乎无法察觉的折痕。
那是她幼年时无意识的习惯,任何纸片拿到手里,都会下意识地对折,再对折,第三次对折。
这个连她自己都快忘了的细节,此刻成了一个无法破解的签名。
“她在用我们的记忆当密码……”真希的声音穿透时空,带着一丝震撼,“而且知道我折纸的方式。”
佐藤光看到真希撕下袖口的布条,紧紧缠住手臂上那片正在扩散的斑痕。
那布料的纤维,粗糙、廉价,和她身下这片防空洞地面上散落的、早已风化成尘的再生纸碎屑,出自同一个源头。
连接,正在加深。
但共振的代价,是同步的痛苦。
左眼猛地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视野被瞬间夺走。
这一次不是猩红的光晕,而是纯粹的、属于七岁乙骨忧太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