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
“那我帮助陌生人,您是不会这么生气的。”她无奈地苦笑:“她们不如陌生人。”
宁从光沉默片刻,沉声道:“她们当然不如,老四,你知道我每年给福利院捐款多少?那些才是真正的陌生人。”
“而她们是宁家的耻辱。”
“可是爷爷,”宁豫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说实话:“当年的事是二叔做错,你怎么能把所有错都归咎到常女士身上?”
甚至是一种偏执的迁怒,简直离谱。
“够了,你现在这是在教育我?”宁从光更生气了,周身的气压都低了几分:“老四,你太放肆了。”
宁豫垂在身侧的手指攥紧,倔强的抿唇:“我没说错。”
“呵,你没说错?老四,我真没想到我现在把半个企业交给你管,你还能这么天真。”老爷子冷笑:“当年的事怎么就是你二叔的错了?有几个男人能在婚姻里不犯错的?那位姓常的若是识趣就该主动退出我们宁家的生活,而不是生下女儿后还想着所谓的认祖归宗,她们也配?”
宁豫听着只觉得这副古板且大男子主义的腔调悲哀,睫毛轻轻垂下:“您太武断,太高高在上了。”
“有钱有势就可以武断,高高在上。”宁从光却不觉得自己有丝毫问题,反倒讥笑着看着她:“老四,怎么样,你现在是看不起爷爷?可你别忘了,你身为宁家人这一辈子的顺风顺水永远不用操心‘钱’的根基是我给你们的。”
宁豫知道,她从来就知道。
所以这么多年她一直在公司争权夺利,更想得到爷爷这个掌权者的肯定,迷恋金钱权势带来的便利……
可这不代表能忽略基本的‘仁义道义’这四个字。
关于二叔和常家母女的事情,多年前她就和爷爷争论过。
“爷爷,记得我十六岁那年的圣诞节,常女士带着常乐儿来到过这座老宅。”宁豫不紧不慢地说:“当时冰天雪地,您让不到十岁的常乐儿站在门外,不让她进门。”
“我帮了她,您对我很生气,让我去替她站,我去了。”
她在冰雪里站了几个小时,不是替常乐儿站的,是她看不过去一个偌大的家族去折磨一个小女孩儿。
那个圣诞节,宁豫收获了全家人的责骂,以及……
冰天雪地里不知道谁扔给她的一件校服来避寒。
宁从光皱眉:“你既然还记得我给你的教训,就更应该记得我告诉过你,不许管她们母女的事情。”
“作为一个合格的商人,十年后还犯和十年前一样的错误,老四,你不觉得自己可笑?”
宁豫认真的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
“爷爷,我不觉得我可笑,再让我回到十年前,我还是会选择帮她们。”她笑了笑:“回到一个月前也一样,我会接常乐儿的电话,为她们出治疗费用。”
因为她清醒知道自己已经算很合格的商人了,不过,人性未泯。
宁从光鹰隼一样的眸子沉沉盯着她,半晌后冷笑:“果然是翅膀硬了,敢跟我叫板了,所以你现在是觉得你做的对?”
“在您的规矩里,我做错了。”宁豫懒得继续浪费口舌了,因为她这些年学到了一个最有用的知识——永远不要强行劝说和你三观完全不一致的人。
她干脆道:“爷爷,您惩罚我就好了。”
宁从光沉默片刻,敲了敲桌子:“你最近的状态不适合工作,把你手里那几个跟进的项目转给老大吧。”
宁豫现在手头的项目都是她上半年没日没夜的改方案拼酒拼出来的,还有一个是和李之逞蹉跎多年从耀锦那里拿到的。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属于她的‘私人财产’,但老爷子现在要她交出去。
宁豫笑了笑:“好,我周一上班就去办这些事。”
宁从光咬牙:“老四!”
他无非想她服软而已!
“爷爷,我接受您这个架空的惩罚。”宁豫向他深深鞠了一躬:“就是有些对不起您的栽培。”
其实从帮常乐儿那天起她就想到了大概会有今天。
每个人心里都有碰不得的禁忌,她碰触到了宁从光的绝对权威,就做好了用自己这颗鸡蛋去敲石头的准备。
只是宁豫不知道,今天算不算是她商斗多年的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只知道自己走出宁宅时并没有感觉到那种她本以为会有的,地动山摇的崩溃感。
相反,她竟然有一丝如释重负的解脱。
就,莫名松了口气的感觉。
谢枞舟在后面跟着,追上来把宁豫带到车里。
“你爷爷到底跟你说了什么?”他一贯吊儿郎当的神色凝重,盯着她:“你脸色很差。”
“很差吗?”宁豫下意识摸了摸脸:“其实我情绪挺平静的。”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爷爷让我暂时别管公司的事儿了。”
谢枞舟瞳孔微颤:“为什么?”
他知道‘事业’这两个字对宁豫意味着什么——她是个工作狂,喜欢拼搏,喜欢在商场里厮杀……
但现在却被硬生生的遏制住了。
她说自己情绪平静,是装的还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