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黄栋远远的上下打量了少年皇子几眼,看到他还有心思下棋,才松了口气,抿了一下干涩过分的嘴唇,“……呼。”
“不是我出事,里面正审着呢。”齐承明连忙安抚,摆手让黄先生安心。
既然不是殿下出事,黄栋就没什么上心的了,他骤然放松下来,看到两人在下棋,一时间来了兴致,踱步过去:“殿下在下围棋?”
在船上的时候,秦师爷可以教殿下弹琴。黄栋不擅长那些,只能默默看着。但是现在说起下棋,这是他的范围了啊!
黄栋看了一眼自己脏兮兮的手,默默背在了身后,凝神看向棋盘,然后他嘴角还没消退的胸有成竹微笑就凝固住了:“……”
这,这是在下围棋吧?
不确定,再看一眼。
黑白棋子交织一大片,但是……但是这局势怎么看不懂呢?黑子该扳的地方,却跳了一下。白子该冲断上去,却没头没脑的突然在另一边加厚棋势了。
……这种时候加厚什么棋势?你倒是冲啊!
简直就像是家门口失火了,十万火急了,马上连门都给你堵住了,这种时候不冲出去逃命,一个人还在家里修他那堵坚固到没用的墙壁呢!
黄栋看得脸色发红,一会儿青一会儿紫的那种红。他心头在滴血,两边的棋子简直是互相争着抢着给对方送目。
没眼看……没眼看啊……!
青年人满身泥泞脏污,脸上胡子拉碴的,皮肤和双掌糙得像是老树皮。这样一个人却站在棋盘旁边屏气凝神的苦思着,乍一看上去反差感非常大。
“嗯?”
齐承明敏锐察觉到了黄先生似乎是一位下围棋的好手,这脸色变化,别把人家气出个好歹来。齐承明赧然的收了棋子解释:“我和宋总管是在下着玩,你别认真看。”
“愿闻其详?”黄栋迫不及待追问,他现在是打死都想不明白这盘棋在下什么,好奇心已经上升到了巅峰。
“我们在……嗯,以今天被抓的那两个凶徒的事情做演练。”齐承明潦草的比划了一下这个19x19格子的棋盘,他不是刚好用棋盘来建立联络据点吗?现在在围棋盘上模拟成沙盘简直是顺理成章,
“这是柳州城,这里是七之十七——事起的屠户家,我持白子,以这旁侧为起始落子模拟凶徒。”
“我持黑子充当衙役和禁卫军,包括那些百姓,就是一切围堵的人。”宋故跟着接话。
黄栋:“……”
他沉默的看了一眼局势,这回总算勉强的看懂了。
下围棋的人往往能够根据棋子走向的开头,模拟出后续一步步的交错斗争。看看这场中乱七八糟的战斗,这真的是禁卫军勇斗两凶徒逃命的戏码吗?
这简直就是有一大批凶徒无法无天的冲进柳州城肆虐,禁卫军奋起反击,两方不管不顾打起巷战的一场激烈战争啊!
黄栋的表情一言难尽。
齐承明看了一眼棋盘,扔下了棋子爽快的认输:“是我输了。”
他心中慰贴。
小宋总管太会了,一句安慰的话没说,但是提议和他这么下围棋。齐承明就意识到,现在的柳州城只要有他安插的据点,能正常的运作下去,不自杀自灭的混乱内耗。平日不动声色的筛上一遍,真遇到事了,也就不需要怕了。
他的那点焦虑烟消云散。
门里突然有了动静。毛大统领风风火火的走了出来,先招手把游子叫过去说着什么,游子二话不说转身招呼人出发。毛大统领身边还跟着一个脸熟的老禁卫军,这是问出来东西的架势了。
齐承明视线转过去,坐直身体。
“殿下——是郁林州来的流氓。”毛大统领一开口,就把齐承明听蒙了。
“啊?”
齐承明惊愕了一瞬间,隐约回想起,古代流氓和现代的流氓含义不同,但具体是说什么他忘了。
宋故察言观色,在旁边补充:“无地者为流,无房无家者为氓。流氓多是一群被称为游侠的人,喜欢四处打抱不平,广结好友,轻生重义。”
齐承明听到这里神色微妙了不少:“……”
呃,其实……
他觉得温二公子就很符合这种印象……要不是世家出身,也称得上一句流氓了。或者说,温二公子现在就和游侠差不多。说起这家伙,钦差大臣都走了,他怎么还没有音讯?
“他们开头还在宁死不屈,后来我们谈了谈——”那个老禁卫军继续说,加了点重音,
“这两个游侠儿不认识找他们的人,只是听闻有个张娘子偷人跑了,偷的汉子还是个有来历的,是瑞王府上的人。那男人哭得惨烈,却又病着没办法去追回,他刚几岁的独子都因为家里没人照料,一转眼不知道被拐去了哪里……”
“那男人就拿出家里仅剩的银两,置办了一桌丰厚的酒菜请他们美美吃了一顿。两个愤怒的游侠儿应下这桩事,要来杀了张娘子,还发誓要把她的事迹大肆宣扬一番,至于最后办完事怎么离开……他们并不在乎。”
齐承明脸色冷如冰霜:“我猜他们一定没有再返回去找过那家男人吧?”
现在如果再去找,估计已经是人去楼空了。
这就是两个为了义气不在乎自己性命,却连真实情况都不愿细细调查,就被人耍得团团转当枪使的游侠儿,让人听着可恨又可笑……
齐承明恼了——
作者有话说:本章里的围棋思路不需要较真研究,我瞎编的hhhhh。
第62章
“殿下。”黄栋动了动嘴唇,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他这种隐居在乡野山间,醉心建筑的人是和游侠们打交道最多的。
他深知游侠儿就是这样的,他们命如草芥,不在乎他人的性命也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他们重义气,很有古时风气,愿意为了一件小事就效死或者冒险。他们冲动,粗鲁,贪婪。有的游侠儿只能说是打着这样的名号,在光明正大的滋事索财,四处流窜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