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若有所思的想了想这个时间点,琢磨着陛下的心思,顿时有了主意。
又过几日——
十月九日,陛下大婚正日。
皇宫里张灯结彩,上下忙碌。
从陶宅到皇宫的一路大道上,也四处挂上了灯笼,放着一挂又一挂鞭炮,噼啪声不绝于耳。城外支开几个棚子,熬上了米粥分发给路过的百姓。再远两条街上不少店铺都开始半价售卖,为陛下贺,一看招牌,这些都是这两年开的新铺子,卖的是陛下想出来的新奇玩意儿。
——陶宅的财力干不了这等事,这是京城中的富商们自发筹备的,为的就是陛下能看一眼,说不准就抓住机会飞黄腾达了。
还有黄永岚负责的煤球羊毛和棉花三大项,他专门挑陛下大婚这天放出声去,开放售卖,趁机为陛下积攒名声与福气。也刚好有很多百姓吃这一口,在门口堵得水泄不通,排着队想沾沾陛下的喜气。
陶宅唯一做了什么呢?
在新娘子快出门的时候,让下人们站到热热闹闹的路边,抬出几个沉重的箩筐,里面装满了面值最小、等价于铜板的泰元币,抓起一把就往外撒。
大人小孩围在周围顿时发出了惊叫欢呼声,低头开始疯捡。
陶宅闺房里。
陶姜不舍的依偎在娘怀里,但只有上半身稍稍后仰离开,防止脸上的妆容和头上的钗环被碰乱:“娘,出了这道门,往后就不能这么撒娇了……”
她脸上已经绞了脸,却没有画上这个时代新娘子出嫁惯有的妆容,而是被一位宫里送来的巧手姑姑画了前朝更时兴的妆容,面若桃花,唇红齿白,配上这一身凤冠霞帔,环佩叮当,美的让人心醉。
“快到时辰了,我的儿……等你入了宫,就是大人了。”陶母也不舍得松手,但她也不敢实实抱着,只能强忍不舍道。这一身大红婚衣价值千金,她怕她手掌稍一抚过,带断了上面哪一条金丝就罪过了。
“夫人,沐大学士和宗人令一起来了,还带着户部的大人们!老爷和威勇老夫人去前边先迎了。”有下人匆匆忙忙过来禀告。
这都是来迎皇后仪仗的。
三公之一的沐老,掌管宗人府的宗人令,还有那么多前朝官员……
今天一早,德高望重的威勇伯府老夫人就被请过来陶宅主持大局了,这是作为女性长辈好定陶家这边的心。那时她拉着陶姜的手满眼慈爱,爱都爱不过来呢。不久前她看到天色将晚,快到时候了,人才避出去留给母女俩最后的说话时间。
“……这么快!”陶母烫到了似的猛然和女儿分开,听到外面骤然变大的奏乐声,知道要到时候了,泪意再也忍不住,涌了上来。
“昨晚我教你的那些,好好琢磨,认真看,啊。”她急急叮嘱道。
陶姜原本忍不住的泪珠就要落出来了,突然听到这么一句,全被逼成了羞意,无措撇头:“……娘!”
“别闹脾气,平时娘纵着你,这可是最大的要紧事!”陶母抓紧时间攥着她的手,目光灼灼的盯着,非要一个承诺。
帝后大婚夜里要是不和谐,日后还能有得好?况且陶母用小手指头都想得到,要是女儿肚皮争气,他们这一双人的时间还能长久些。要是女儿迟迟生不出儿子……定国是真有皇位等着要继承啊!到时候女儿还能拦着不让其他妃子入宫?
陶母想想就焦灼得很,偏不想明说给女儿太大压力,只能紧着帝后大婚夜里得和谐这一个原因使劲。
“……嗯。”陶姜两颊上都逼出了红晕,滴了血似的红,还是勉强自己点了下头。一想起昨晚娘掰开了揉碎了细细教了些什么,她就恨不得昏死过去,不用僵硬的面对这一切。
“娘娘……”外面的姑姑忍不住低声又催了一句,这是到了实在拖延不得的时辰了。
陶宅顿时一顿兵荒马乱。
……
齐承明原本有点郁闷。
他是当皇帝的,谁也别想让他今天多忙活。今天的奏折都被勤勤恳恳的秦先生拿过去和几个大学士瓜分了,必不让他烦心半点。
原本齐承明准备亲自骑马带队去陶宅接亲,但众臣子们合力相劝,才把他拦在皇宫门口。今天街上狂欢的百姓实在是太多了,场景混乱,毛大统领也没底气能护好陛下,偏偏陛下又不许打扰了他们的同乐。
两方就折中了一下,由齐承明最看重的沐大学士和宗人令叔公,这两人加上疼爱他的外祖母,一起主持今天的场合接亲。
前朝官员们护着皇后的仪仗队到了宫门前时,齐承明想为皇后做脸,再在此处相迎,帝后二人一同进宫,在紫宸殿册封行礼。
白天还尚早的时候,齐承明出不了宫,也不愿意在殿里干坐着着急,索性登上了高大的宫墙,眺望着洛阳城里。
“真是喧闹啊。”他侧耳听着,临近的几条大街上都是欢声笑语,敲锣打鼓的动静。底下人头攒动,密密麻麻。趁着帝后大婚今天街上也是热闹起来了,不少小摊小贩知道不会清道,胆子也都大起来了,忙不迭地出来做生意,这才有了现在的盛景。
齐承明就爱看到这种动静,他四处扫视着。
优秀的视力让他看得到,连街上也扫得干干净净,远不像他刚穿越来时那样混乱了。
“咱们陛下也要大婚了……我这心里头,太高兴了。”柳奶娘今天是特地进的宫,现在也陪着到了此处同他说话。
她的身份不够在大婚后见帝后的,只能在今日过来参与。柳奶娘的声音一时哽咽中带着欣慰,她终于也能看到这一天了,真真是死而无憾。
不知道看到了谁,柳奶娘的视线突然一凝,就变成了更深的笑意,指向远方:“陛下看,是谁也来了?”
齐承明看向她指的那处。
一队兵马牵着缰绳,艰难的在车流中穿梭,一路笔直的往宫门口这边过来了。要不是洛阳城今年翻修出了车马道和人行道,把双方分流了,还指不定这队人走得多艰难呢。
齐承明仔细一瞧,那为首的少年人胡子拉碴,不修边幅,比野人还野人,一看就是在外风餐露宿久了连日赶回来的。但那轮廓……那行为举止……
“朔表弟?!”齐承明吃了一惊,又惊又喜。
随着战事逐渐平复,驻扎大军已经轮换,表弟也该像表兄那样早早回来了,但他驻扎的地方最远,这两年齐承明遇到大小事,离他近些的,也都托他去威慑着办了。好在紧赶慢赶,还是咬牙在他大婚这天回来了,不至于成了遗憾。
齐承明连忙下了城墙,和进宫的王朔表弟抱在一起,捶打了两下:“好小子,快,什么都别说了,回去休整再睡一会儿!时间还早着,晚上的大婚礼你错不了。”
“表兄。”王朔笑得一咧嘴,也是满脸的心满意足,却顾不上多说旁的,“我这就回去,刚才路上碰见祖父,他托我转交一样顶顶重要的东西,说是我们府里的心意,得先交给你我再回去睡觉。”
“是什么?”齐承明心有所感,大婚贺礼大家陆陆续续都送上了,表弟那份是外祖父代送的,现在说不通了,祖父又送什么?
王朔从怀里掏出鼓鼓的一卷书籍,塞到旁边候着的小成子怀里,转身就走,压低了嗓门:“表兄你拿个主意!祖父那边我去回了!”
齐承明疑惑的展开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