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那个被他抱在怀里、裹在襁褓里,脆弱到呼吸都断断续续的小婴儿,如今已然长成一个能跑能跳、活泼开朗、还很会说甜言蜜语的小朋友了。
与维维安不同,布鲁斯清楚地记得这四年来的几乎每一个养孩子的细节。
一种巨大的满足感充盈着他的内心时,布鲁斯又有些说不清的失落。
当维维安越长越大,是否还会像小的时候这样依赖他这个父亲呢?
他知道在今天这个好日子思考这些不太合时宜,可这大概是每个家长都会经历的心路历程。
总之,在布鲁斯看着维维安不需要他的帮助,自己独立地解决了刷牙、洗脸、梳头发和穿衣服的流程时,那股隐约的失落就被逐渐放大了。
直到维维安穿好了衣服,欢快地冲向卧室门外,却在打开门后忽然停下来,转过头来望着跟在自己身后的爸爸,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扯着布鲁斯的衣角让他屈膝蹲下,然后吧唧一口亲在他的脸上,甜甜地说:
“爸爸也要快乐哦,要每天都开心快乐,还要一直一直都这么爱维维安哦。”
布鲁斯微微一怔,复而失笑。
哪怕他已经习惯了维维安的各种亲昵举动,以及天真又直白、毫不掩饰地对他这个父亲的喜爱,仍然免不了被维维安坦率的情感与真挚的表达所打动。
布鲁斯动容地亲了亲维维安的额头:“当然,爸爸会一直爱你。”
自他从那条珍珠项链洒落满地的犯罪小巷里走出来,他所以为的,他将永远失去的纯粹的、天真的、快乐的、无一丝阴霾的人生,似乎在他的孩子身上又得到了延续。
好似一个本以为此生都将与黑暗、罪恶同行的多疑又孤傲的战士,在某一天,头顶突然多了一只鲜艳明亮的雏鸟。
这只雏鸟圆滚滚的,总喜欢将自己团起来贴在战士的颈侧,一边叽叽喳喳,一边扑腾翅膀,偶尔调皮起来还非要在战士的腰带上挂一个会发光唱歌的奥特曼。
会发光唱歌的奥特曼有些吵,但这是战士在黑暗中好不容易看见的光亮。
于是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为了养育这只脆弱的雏鸟,这个战士、这个人生中第一次做父亲的男人,几乎花光了他所有的耐心和精力。
甚至为了成为一个合格的父亲,布鲁斯将过去那个被掩埋在犯罪小巷里的自己亲手挖掘出来。
他拍拍灰、抖抖土,抹掉了子弹和岁月擦过的痕迹,挑挑拣拣,终于找到自己最温和柔软的一面用来面对他的孩子。
在抛开蝙蝠侠冷酷暴戾的真实面具后,披着轻浮多情花花公子假面身份的布鲁斯·韦恩,也总算多了一个真实的面貌——两个孩子的父亲。
……
现在是清晨九点整,座钟敲响的余声悠扬地回荡在这座古典风格夹杂着哥谭特有的哥特式尖顶风格的庄园里。
此时的客厅内,阿尔弗雷德正在招待从纽约来的客人们。
他将托盘里的红茶和制作精致的茶点都一一摆放在桌子上用来招待客人。
然而沙发上围坐了一圈的客人中,也就只有前纽约大陆酒店经理温斯顿慢条斯理地端起一杯红茶细品,好整以暇地观察起这座装饰古典奢侈的大宅——哥谭四大家族之一的韦恩宅。
温斯顿以前可没想过自己有一天来到哥谭既不是开疆拓土,也不是杀人放火,而是来花花公子布鲁斯·韦恩的家中给他的小儿子过生日。
他甚至还是在并未收到生日邀请的情况下,擅自来到韦恩庄园做客的。
当然,他仍然受到了韦恩庄园管家阿尔弗雷德的友好欢迎。
且事实证明,这场意外的哥谭之行没有让他失望,温斯顿这些天在神盾局和前老东家高桌之间夹缝求生的疲惫都因此有了些许喘息的时间。
“感谢您的招待,潘尼沃斯先生,我必须要说,您泡茶的手艺相当好。”温斯顿肉眼可见地放松,这趟临时的哥谭之行是他近段时间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阿尔弗雷德微微一笑:“斯科特先生,谬赞了,您喜欢就好。”
在温斯顿身侧,他的副手卡戎从阿尔弗雷德手里接过红茶后,同样小声道了谢。
他大概是所有客人中礼仪最周全的一个,坐姿端正,目不斜视,却并不死板僵硬。
杀手出身转职礼宾和特工出身转职管家好像的确区别不大,难怪小少爷提到这位卡戎先生时会说他身上有和自己类似的气质,阿尔弗雷德心想。
布鲁斯不在现场,阿尔弗雷德就替他家老爷担任起了观察这些身份不太一般的客人们的任务,尤其是眼前这两位他们未曾正面接触过的客人。
至于另外三位客人,勉强能称得上一句熟人了。
前杀手现神盾局特工的约翰·威克的注意力基本在脚旁的斗牛犬身上。
最近他一直在纠结要不要给这只斗牛犬取名字,可他想不到合适的名字,正好趁来给维维安过生日,问问这个他没能收下的教子有没有好的建议。
神盾局的高级特工娜塔莎则远离所有人,兀自欣赏着大厅里一副以芭蕾舞者为主角的油画。
她的大脑里曾被编造过一段虚假的芭蕾舞者记忆,看到这幅油画,少见的又让她想起了在那片冰冷的土地上的生活。
而查理,他是所有客人中最焦急难安的,这会儿正望眼欲穿地盯着古典奢华的旋转楼梯口处看,妄图下一秒就看见他想见到那个孩子出现。
阿尔弗雷德将所有人的神态尽收眼底,稍稍感到几分欣慰。
无论他们都有着什么样的身份,有着什么目的,和他家老爷的蒙面身份是否对立,至少此时此刻,他们来为维维安庆祝生日的心是真诚的。
尽管他家老爷很可能并不是特别欢迎这群客人们。
想到今早布鲁斯见到以查理为首的纽约来客时,脸色有多黑,阿尔弗雷德的脸上就忍不住划过一丝微不可见的促狭的笑。
……难道要怪他家小少爷太受欢迎了吗?恐怕这就不是做父亲的能管辖的范围了。
放下最后一份茶点,收起空托盘,估算着楼上那对父子俩的起床时间,阿尔弗雷德略带歉意地对面前这群特别的客人们说道:“老爷去叫小少爷起床了,各位可能要耐心多等待一会儿。”
最心急难耐、最想早点看见维维安的查理却立刻板着脸说:“小孩儿就要多睡觉长身体,让维维安睡到自然醒,现在叫他起床干什么?”
“看看现在才几点,维维安再睡半个小时就自己醒了。”说完似乎是不放心,原本就坐不住的查理立时起身,他望了眼客厅的座钟时间,越说越急,“反正生日宴在晚上,现在着什么急?”
阿尔弗雷德宽慰他:“……小少爷现在应该已经醒了,他昨晚睡得早,又一直很期待今天的生日宴会,大概会比往常醒得要早一些。”
温斯顿也插嘴:“查理,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到楼上去看看,我想韦恩应该不会介意你去看小维维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