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他有必须埋葬在这附近的理由。”抬眼望向院落,陈昉神色凝重极了。
“不论如何,当务之急得先看看,能不能在周围挖到东西。肉|体部分能够风化,但是头骨却不会,凶手既然要埋东西,势必都要埋下,不太可能厚此薄彼,且凶手对自己的判断很有信心,这些东西多半不会埋得很深。”
“现在,挖东西?”贺雨珉怀疑自己听错了,又确认一遍他说的话。
在陈昉点头表示肯定后,她长腿一迈:“噢,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就不打扰你们挖东西了,先行一步,拜拜。”
还没走两步,就被陈昉掐住手腕一把拽了回来,微笑道:“这么大的地方,当然是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啊,来都来了,一起啊。”
贺雨珉嘴角抽了抽:“我是个心理医生,你让我来陪你们几个大男人干体力活啊?”
“什么活不是活,锻炼锻炼身体也挺好,你最近不说没时间去健身馆吗,机会不就来了。”陈昉毫不客气地拍拍她的肩膀,“这一身腱子肉,不利用起来多可惜。”
两眼一弯,贺雨珉咬牙切齿挤出一个笑:“你之后要是要是不想点法子补偿我,之前的报告统统不作数,我会给你做一份精神病鉴定证明的。”
于是程芳好带着程芳华回家休息了,剩下的四个人拿着从程氏姐弟家里借来的各种挖土工具,开始从四个方向寻找起那枚头骨。
静谧的夜晚,无人居住的老房子。
一声接着一声没有章法的挖土响动,像极老一辈人为了不让小孩子们乱跑,说出来吓唬他们的奇异怪谈。
天上的云聚了又散,散了又聚,把弯弯的月亮藏了又藏,在加深与提亮夜幕之间反复折腾。
老房子的正后方,程书恒双手握着铁锹长柄,在又一次用力铲下时,锹尖磕到了什么硬邦邦的玩意儿:“哎!我这好像有发现!”
卸去直冲的力道,他的脚踩在铁锹边缘,利用身体重量向下压,再使巧劲往旁边一掰,一大块原本看似夯实的松土被震裂,“哗啦”散落开来。
他调整握姿,稍微侧倾,换个方向将铁锹再深入进去一掘——
两个幽深而不对称的空洞与一排狰狞的牙齿对准了他!
那赫然是个森白的骷髅头!
饶是做过心理准备,程书恒也被这头颅吓得连连后退,差点脚底一抹滑倒。
还是交由离得最近的代熄因把剩下的部分挖了出来。
在程书恒变幻莫测的神色中,代熄因波澜不惊地穿上随身携带的手套,拿起人头骨,借陈昉打的手电光,细致检查了一下头骨上的痕迹。
“头骨完整,内外没有任何机械性损伤和其他物理性损伤。”代熄因指着骷髅下半段给出专业判断,“这里很明显被下了不止一次的刀,创口呈梭形,哆开较为明显,创缘整齐,深达骨质,骨质略有缺损,骨表面砍痕长短不一,深浅不等,致命伤应当就在脖颈断裂处。”
头颅既然被埋在正后方,那剩余的四个部分很大可能也是按照人体分布被埋葬在了四周。
为了证实猜测,陈昉又带着剩下三个人前往其余几个死者处验证。
除开已经完全改造,不能轻易挖开的地方,其他位置他们都看过了。
结果,只有第一名和第二名死者处有人头骨,后面的四名死者处均没有发现。
这样的差异明显是刻意为之。
可一时得不出答案,只能暂且搁置。
忙活到深更半夜,连只蝉鸣都听不见了,其他人才各回各家。
“好困。”坐在车上,代熄因伸伸懒腰,“今晚累得半死,也算收获颇丰……”
他把座椅调低,人往后一仰,全身舒展开了:“这俩头骨你准备怎么处理?”
“即便与我们的猜测对应,也还是需要鉴定头骨的DNA是否与受害人的DNA吻合。”陈昉揉了揉太阳穴,“不过我现在的情况,不可能直接送检市局。”
“那还得想想办法。”代熄因闭上眼睛打个呵欠。
与他截然相反,陈昉一腔的精力像是用不完,脑子还能转起来:“据严老的尸检分析,前两名死者很可能怀孕,并且是杀人之后才取出器官,取了器官之后没有扔掉也没有卖掉,而是埋在死亡地点的周围。
“尔后的四名死者没有怀孕,被取走器官后才杀死,死后身体部位也并未埋葬在四周。
“所以前两起孕妇的死也许只是凶手的一种习惯或刻意引导?后四起才是真正的黑色买卖?”
虽然看上去也能圆回来,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当自己的推理陷入困境的时候,陈昉就会寻求外力的点拨,他侧头问:“你认为,在前两起案件中,凶手必须把尸体部分埋葬在死者附近的理由是什么?”
代熄因呼吸平稳,半晌开口:“要么是心理变态对警方挑衅,要么是强迫症,要么,就是祭祀环节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埋葬的则是仪式中的祭品。”
“如果埋葬的是祭品,那没有祭品仪式不就不完整了?难道后四起都和祭祀截然无关?”
“我可能是那些灵异的文艺作品看多了,对于这一类的事件,思维比较发散,在听说前两起案子和后四起案子的差异后,一直有个想法。”
“说说看。”
“或许,凶手不是故意要做出这样的差异,而是顺其自然,或者更确切地说,是按照仪式的既定程序。”一点点地睁开眼,代熄因低声道,“比方说,先献祭灵魂,后献祭实物,最后共同开启仪式之类的……”
方向盘定住,陈昉的车速慢下来,然后缓缓停留在路边。
荒郊的国道上,他们的周围一片漆黑。
黑得如若一张巨口。
而周围的树木丛林随风摇曳,像是有了生命一般,跳跃着,呼喊着,做起欢迎仪式。
仿佛只要出了这辆车,转眼就能被吞没进它们招待好的无穷黑暗中。
“你是想说,凶手费尽心思掩饰,把器官贩卖当作幌子,实际上,他可能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邪教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