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一股挥之不去的酒的味道……
我在半路就被敲晕,等再次睁开眼,就已经在这个破地方了。
恕我直言,伯爵对酒的品鉴能力并不优秀,这里藏的酒品,有一种挥之不去的酸涩味道……”
莫甘娜迟疑着还是笑了一声,随後道:
“副统领大人,您的心态真好。”
菲尔丁放松的语气却收起,透出几分审视的冰冷来:
“那麽你呢,莫甘娜?
你又是怀揣着怎样的心态来到这里?”
菲尔丁语气中的放松骤然消失,转而透出几分审视的冰冷,但莫甘娜知道这猜疑合情合理。
她长叹一声,道:
“我……”
正这时,莫甘娜背着他已走过地下漆黑的长廊,正好踩上通往地面的第一级台阶,头擡起往上看去——
在前方昏暗的阶梯尽头,好像站着一道身影,年幼丶尚且娇小的……她自己。
那女孩东张西望,跳下台阶,鬼鬼祟祟地打开了一扇房门。
*
当她还是一个孩子时,告别了泪水涟涟的母亲,跟随表叔来到属于伯爵的城堡里,作为伯爵的家仆培养。
那时候的伯爵,还是那位声名赫赫的阿尔贝里克·达里乌斯。
年幼的时光总是漫长无比,在那样仿佛被拉长了数倍的每一天里,她都能找到新奇的事物。当然也包括那一天,她和小夥伴们捉迷藏,在昏暗房间内遇到的独自一人的小少年。
他苍白丶身形单薄,看起来十分脆弱。
和他高大魁梧的父亲看起来十分不相似。
等他们熟识一点後,凝望着安静看着书的伊沃的侧脸,莫甘娜大着胆子,未经思索,脱口而出:
“伊沃少爷,您和您的父亲看起来并不相像。”
伊沃的话并不多,但对于自己讨厌的丶不认同的话一定会提出反驳。
莫甘娜以为这一次脱口而出的胡话会得到他认真的见解,比如那是她的一面之词,比如他更像他的母亲,甚至哪怕一句“我并不这样认为”都行。
但心惊胆战的莫甘娜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只能看到少爷的眼睛压下,沉默地翻过一页书,停留许久,不再翻动。
那是悲伤的气息。
莫甘娜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那时候的阿尔贝里克伯爵并不喜欢自己这个唯一的儿子。
一直到他躺在病床上沉睡不醒前,从未表露过半分对伊沃的喜爱,连赞赏都吝啬。
後来她在剑术上展露了极强的天分,被送往庄园中学习剑术,离开了城堡很久,直到七个月前,老伯爵夫人亲自为伊沃挑选合适的亲卫,她才有机会重新返回伯爵的身边。
她从未怀疑这段缺失的时间会改变任何人,伊沃伯爵一直都是她记忆中那副模样,永远坚定丶正直,偶尔脆弱——
直到那天的到来。
阿尔贝里克伯爵带回一个浑身雪白的孩子,那孩子的头发丶眼睫都是白色的,双眼像是玻璃一般的灰白。
他向衆人介绍自己,说他叫班宁,是老伯爵的另一个孩子。
莫甘娜在惊愕中忍不住侧脸看向伊沃,头一次清晰地看清他眼底的滔天怒火。
时间悄然流逝,老伯爵伤病在床,伊沃继任成为新的伯爵,班宁少爷并没有争夺爵位,反而如同幽灵一般消失在城堡中。
日子似乎再次恢复平淡。
那是伊沃成为伯爵後的某一天,他处理着公文,莫甘娜汇报着事宜,刚停下,伊沃也搁下笔,似有所感般,突然道:
“那时候你说我长得并不像我的父亲……”
莫甘娜想要反驳那时候的自己了,其实他与他的父亲十分相像。
但并不是外貌,而是那一颗强大又坚硬的心,出衆的能力丶让人心生臣服的魄力与手段。
他根本不用一辈子都活在父亲的光辉之下。
但还没等她开口,伊沃向後躺在座椅里,在一片阳光明媚中闭上眼,轻轻吐出一句话:
“我现在真的希望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