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门露出笑容。
“欧利文,感谢你的愿意,也感谢你愿意帮助我。
你可以做的,就是维持你的现状,在接下来人间还会爆发的诅咒里尽可能帮助他们,我们还会见面的……”
再见?那又是祂所看到的未来吗?
而“帮助我”……祂究竟是谁?
没等他想清楚眼前的这个孩童究竟是谁,再次睁开眼时他已经回到了圣维洛斯的神殿後方,塔楼下那颗神木下。
在晨光中,它渐渐弱化了身形。
神木不是常人能见到的力量,每显现一次,都有打破结界平衡的风险——这对赫莫那些恶魔来说是求之不得的事,因此……他们只能告别了。
欧利文将手掌贴在那颗巨大的神木树干上,不愿闭上眼睛,眼睁睁地看着它缓慢在晨光中消失,只留下一点微弱的气息。
“再见,莉莉丝安……亲爱的丶莉莉丝安。”
天光大亮之时,帝国里人们惊奇地发觉自己仿佛从一场场酣然的甜梦中苏醒过来,身体和精神都得到了充足的休息。
他们纷纷伸着懒腰,露出笑容,下一刻却成为了狂喜,他们发现身边早已陷入长眠之中的亲人朋友同样已然清醒过来,他们相拥而泣丶大笑丶尖叫丶欢呼丶鬼哭狼嚎,为彼此终于摆脱了可怕的沉睡诅咒而肆意表达着压抑已久的情感。
圣里乡大教堂里,衆牧师看着眼前的一片景象,纷纷露出笑容。
赫利连卡帝国很快举行了巨大的庆典,维持了三天三夜,人们载歌载舞,来欢送这一场浩劫的终结,以及歌颂神明伟大的功绩。
在举国的欢庆之中,一道身影却悄然离开了教堂,他黑色的头发已长得很长,在阳光下是一片无法被照亮的黑暗。他的目光不知什麽时候彻底失去了原有的意气风发,而是疲惫地最後看了一眼欢庆的人们,微微扯低了兜帽,离开了人群,走进了森林深处。
与这道身影一同隐身的,还有那位似乎是这一切奇迹源头的那位神使。
由此,那场失败的寻找诅咒之源的旅途则被衆人当作一次失败至极的笑料,在国王的默许下,那段时光被深深地埋藏进了史书的角落里,成了一句极为短暂的话语。
後诅咒时代新生的人们翻阅史书,却再也无法寻找和得知这个短暂又辉煌时代,它被遗忘了。
只有少数野史杂记中留有记载,後世中,少数了解那个时代的人们称之为——“圣临时代”。
那是一个极其繁盛与短暂的时代。
这样的宁静不过持续了四十年,诅咒再次来袭,噩梦再次覆盖了这片土地。
在绝望彻底蔓延整片土地後,那位神使才姗姗来迟。
他不再长住,也不常出现在人们面前,只短暂地停留解决这近乎毁灭整个帝国的诅咒後,迅速离开了这里。
有幸再次见到这位神使的老人说,那位曾经十分温和的神使似乎变了许多,他依旧温和,但似乎不再那麽爱这片土地了——
他来到这里的时间是那麽的迟丶他离开的速度是那麽快,他的眼里不再有对他们的期待。
同时他也十分奇怪,与这位神使一同的另一位究竟为什麽不来了呢?
但也许这也是神使这麽快离开的原因吧,也许神明也害怕孤独一人,所以他得加快动作,然後快快回到他所在的地方与朋友们团聚吧。
只是他们无从得知,这位他们暗自抱怨的神使每次下来,要顶着多大的压力,承受如何多的风险,才能出现一次;而那位曾经与他一同出现的神使,已再也无法出现。
——
距离那个被时光掩埋的时代大约两百四十年後,一轮又一轮诅咒降临丶人们追寻丶无果丶神使降临做最後的解救,近乎是一个无解的循环。
直到这一次,新的诅咒再次降临,这次的诅咒十分可怖,人们会在被诅咒後逐渐变成一滩散发恶臭的烂泥。
从脚开始,一直到整个脑袋,仿佛是特意让人们见识到自己是如何腐烂的一般,那剧烈的疼痛和巨大的恐惧像阴云般布满了帝国的上空。
寻找诅咒之源的队伍再次啓动了,但与以往那般没有什麽不同,他们失败了,在所有人民的期盼之下带着失败的结局回来了。
甚至这一次,由于与北方斯林顿的关系和缓,他们一起联合进行,也丝毫无法寻找到那诅咒之源的线索。
在他们陷入绝望之际,那位姗姗来迟的神使再次出现。
但这一次他没有成功地及时返回神界,他被困在了曾经修建给他们的塔楼里。
那座已经显露出破败的塔楼外,荒草成片生长,长至人们的腰间,仿佛海中的海草一般在风中摇曳,恍惚了时间和距离,让欧利文不止一次回忆起自己漫长生命里,与莉莉丝安呆在这片土地的短暂时光。
那本该是彻头彻尾的明媚温暖的时光……
而此时,塔楼内的欧利文的手脚都被一种古怪木头制成的锁链困住,他从中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恶意,那是恶魔的産物。
甚至一道锁链让困住他的人感到恐惧与不足,他细数,共有十三条锁链,这些锁链并不会像金属那般碰撞发出刺耳又细碎的声响,反而是清脆又空闷的木质相击的声响。
困住他的人,是如今赫利连卡的国王,帕里斯托克,一个明明不过四十岁,但已苍老得仿佛七旬老人的壮年人类。
他毫无疑问与恶魔做了交易,从恶魔的手中得到了这能困住自己的木头,但恶魔却无法满足他的全部需求——比如让他脱离早衰的命运的同时,解决这场已经足以让整个国家覆灭的诅咒。
帕里斯托克不止一次拖着那衰老的躯体来到塔楼下,他甚至没有多少力气爬上这座高高的塔楼,只能恳求一般站在塔楼的那扇巨大窗户下,扬起那张布满了皱纹的脸,发出恳求丶威胁丶愤怒的大吼丶绝望的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