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叔油盐不进,还欲出言,腰上被人掐一把,细微刺疼处,陌生的酥麻爬上头皮,顿时一个激灵,禁不住颤抖。
他蓦地望去,目光阴沉可怕。
燕白恍如未见,若无其事收手,四处查看,另寻其它线索。
忽然,她看到乔秀指罅中的纸屑。
这时喧哗声起,衆人怨怼转向那多言之徒:“竟敢冒犯仙人,不想活了麽?!”
眼见争执将起,燕白揉了揉眉心:“够了!”
她非洪水猛兽,从来扶老携幼,不喜杀生,应是妖修中最讲理的!
闲言不论,她问:“先前死者也如这般?”
差役忙道:“大都如此,尸骨残缺者,全为男子。”
燕白拧眉:“此前为何不说?”
“您没问。”他嗫嚅:“何况,不是只要杀了恶鬼就好?”
言外之意,这不重要。
燕白竟无言以对,良久,攥了攥拳,正酝酿着什麽,慕啓逢神容恍惚近前来,眼底有些凄迷,勉为正色道:“先前有修士探过,女死者并非全无伤痕,她们灵体皆无故消失。”
燕白上前去探,果真如他所言。
非是正常死灵出窍,倒像生前灵体被活活抽走。
“会不会是恶魂?”慕啓逢猜测。
燕白不解:“恶魂吞食灵体,可它神志不清,又为何区别对待?”
那日在慕府,死状凄惨的也大都是男仆。
慕啓逢皱眉:“难不成,它喜食男子血肉?”
“是那些女子,”燕白肯定道,“是她们的灵体。”
只要灵体。馀下惨烈死法,更像泄愤。
“死过哪些人?”她问。
慕啓逢逐个罗列。
燕白若有所思:“痴心错付的秀姑娘丶年老色衰的戏子……恶鬼喂养情郎……”
“我明白了!”慕啓逢道:“她在说谎!”
“这恶鬼出生不错,闺阁中是娇贵少女,可乱世艰险,若她柔弱无依,只会变成累赘。”
他斩钉截铁:“情郎是幌子,实则女鬼早被抛弃。她恨男人!”
戏文中此类情杀多见。爱人变心丶情意消散丶又或容色衰败,惨死者化厉鬼,向天下负心人索命,情有可原。
否则,如何解释截然不同的死法?
燕丶莫不置可否。
慕啓逢又道:“鄙人虽才疏学浅,望能帮上二位,若有用得上之处,尽管开口,我也想为那些枉死之人——尽绵薄之力。”
“你有心了。”
燕白拍他,慕啓逢肩膀一垮,强作镇定。
她踏过血污,细细探查乔秀尸首,确认再无线索後,道:“既如此,埋了吧。”
又转身:“师叔,先前师父说要去城外荒山打探,可否劳您走一趟?”
“那你呢?”莫风月兴致不高。
她咽下口中血气,“弟子修为尚浅,方才受了些伤,需要调养。”
“哦?是吗?”白纱下垂落一绺柔顺乌发,他伸手拂开,满不在乎:“那好吧。”
“如此,便不多打扰了。”慕啓逢恰等到姗姗来迟的姜氏二人,向燕莫告辞。
离开祠堂後,燕白却未回客栈,反而来到昨夜初会女鬼之地。
这地本为荒宅,而今彻底成废墟。
循着记忆,她从碎落墙瓦中找到一张花笺,上有邪物气息。
她抽出一道邪气,信手画寻踪符,一路追去,天已垂暮,闹市冷清。
临水月明,河岸柔柳缠绵,衆生茕茕湮没高楼下,掠影浮光,不辨布衣绫罗。
无形符文贴上清瘦背脊,悄然隐没。
燕白眸光闪烁,道:“师叔,要给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