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风月渐渐回过神,听到燕白疾步离去,转了转瞳仁,衣角煽动的细风无意扫灭两盏烛灯。
此时,殿内只剩孤零零一簇暗沉火苗,柔光静寂。
昭阳殿外,夜不见月,血海上几粒摇曳的火星子,黯淡没有生气。
一盏暖黄灯笼闯入时,伴着声尖叫。
燕白看向前方,原是误入的宫女,两眼一翻晕倒在地。
宫女身侧有个小姑娘,睁着黑白分明的眼,抻脖子瞧遍地尸首。
少顷,她半蹲在侍女身边,伸出指尖戳一下脸,再戳一下。
侍女仍无反应,小姑娘提起裙摆,点着足尖跨过血污,嗒嗒小跑到燕白面前,仰头:“能陪我玩吗?”
燕白见她有几分眼熟,尚未细看,小姑娘拉着她,一面跑,一面笑着催促:“她们要来找了,快躲起来!”
她们钻进偏殿,小姑娘率先藏于屏风後,探头探脑。
燕白大摇大摆倚着墙,盯她半晌,“你是?”
“叫我嘉仪。”
小姑娘将她也拉进来。
燕白:“嘉仪,你不怕吗?”
嘉仪恍若未闻,还滴溜溜转眼,饶有兴趣四处端详,看到殿中供的一把剑,就扯燕白衣角:“你认识这剑吗?”
燕白擡眸,刹那瞳孔骤缩。
只见桃木剑座之上,端端正正摆着柄柳叶形长剑,底色霜白,绛红水纹如长练横贯剑身,此刻尘埃满落,死寂无光。
——是青霄剑。
“父皇从前同我讲过,”嘉仪掰手指回忆,“此剑乃仙人所留。”
“哦?”燕白挑眉。
剑是好剑,但能落入凡人手中,说明并无神异。
“从前有个剑……嗯,剑仙,大家都说这人疯了,求道不得,于是弃了剑,剖了心……”
燕白不由问:“死了吗?”
嘉仪反问:“没了心,还能活吗?”
这难说,人没了心会死,仙不一定。
“应当是死了。”燕白道。
这样的仙,活着哪会籍籍无名。
此时,殿外传来一阵步声,嘉仪忙拉着燕白躲藏。
“人已为你找到,别忘了你答应过我。”
——这声音格外耳熟,燕白听了两句,知道是桓真。
桓真斟两杯茶,道:“为何执意要他?”
侍卫将鲜血淋漓的尸首扔下,悄然退出去。
藤妖盯着卫钺尸身,没有挪动眼神:“你们有什麽阴谋?”
既是合作,桓真也拿出开诚布公的姿态:“我只想活。而他们为你选的命,是以身饲邪。”
藤妖:“说下去。”
细小藤蔓爬入内室,自燕白二人脚侧游弋,钻入一个楠木箱子。
桓真抿着冷茶,强逼自己维持冷静,许久,才缓缓道:“阿枝,你可听过姜家?”
藤妖一顿:“月陵姜氏?”
“正是。”桓真垂眸遮住情绪,道:“都说仙道不存,可数百年前,姜家曾出一位仙人。”
自灵渊无故消失,仙道已失落万年,天下修士穷尽气力难以飞升。
当世能修至还虚境者,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再者,近些年灵气愈加稀薄,衆修纵不甘于此,也无能为力。
正是心灰意冷,信念渐失之际,忽然就出了这麽一位仙人。衆目睽睽下,脱去凡胎□□,渡劫飞升,这是何等震撼一幕?
那以後,何止月陵人族,连妖鬼都士气大振,重燃信心。
藤妖也不免心神动摇,问:“然後呢?”
“姜氏丶姜氏……”
桓真手一松,茶盖落下,碰撞出悦耳的脆声。
他语速越来越快:“姜家人向来自大,自恃身份不凡,视族姓为无上荣耀。也正因如此,偌大月陵,唯姜氏能拧成一股绳。”
说到此,他搭在膝盖上的手指忍不住跳动,好一会儿,才继续道:“那一任姜家主乃绝世天才,族中平庸之辈将资源尽数奉上,吸干自己的血,才捧出一位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