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有人说:“万事莫强求”。
此灯与他无缘。
绝无任何弃厌之意,就仿佛真是他缘不在此,也或许看穿这拙劣把戏,看透他的卑劣,只刻意装作一无所知,玩闹般放了无数的愿灯。
她什麽都知道。
那此刻呢?
这阴晴无定之态,何尝不是在耍弄他?
莫风月不屑敬奉畏恐,极厌俗世俗人,若此生不历人间,甘心一辈子端坐霜雪满覆的石台,听凭人世风雨飘摇,在通天堑悄无声息陨落。一生便过去。
可他遇上燕白。
修者明哲保身,碰上他这麽个祸害,避犹不及。他经受太多注视,希冀丶憎恶丶恐惧丶敬仰……唯燕白眸中空空。
好似所有人在她眼中,一般无二。
如今,他也厌弃他了麽?
莫风月曾以为,此生唯有一剑,再不需旁人相伴。
可现在他觉得错了。见之愈多,念之愈广,贪欲更甚,刻意无视,反倒扭捏造作,惹得遍身狼藉。
莫风月看着燕白。
不死死握进手心的,就永远会失去。
燕白脚步一滞,面无表情蹲下身,察看新鲜尸体。
“死了没两日。”她道。
一只手横搭上肩,沉沉压下,燕白愣了一愣,黢黑的空间连呼吸都几不可闻。
“咚”一声,夜明珠坠地。
就在指骨收拢的瞬间,她猝然回身,一手拽上那腕,强硬扯下来,莫风月冷笑一声,轻轻道:“守!”
激荡的符光裹缠燕白,霎时怒从心起。她还未找他算账,这人还在胡搅蛮缠!
燕白骤然出手,莫风月不避不闪挨了一击,她趁势抽身,“守”令符文形影相随,躲不掉避不开,当即又与他搏斗起来。
洞xue昏暗,只见两道白影缠斗不休,眨眼已过了十数招,皆未用灵力,各自泄愤般出招,莫风月形容冷静,最後以自损一千的攻势,将燕白控制住。
燕白眉眼微挑,正欲还手,忽听他轻咳一声,下一瞬莫风月握上她的手,压在自己背後。
燕白神色骤变。
她感受到骨骼之上的锋利,哪怕早有所料,仍被惊到。
这人竟以身为鞘,抽骨藏剑!
莫风月道:“无籁生说得没错,我是半个死人。”
他盯住她的眼,叫她避无可避,再不能装作一无所知!
剑一分一分从“鞘”中释放出来,燕白眼前恍惚,好似又见到身死那日,寒刃之上,薄冷锐利的银白流光。
一个名字在她口中,呼之欲出:既望剑!
风从身後洞窟吹袭而来,仿佛闻到飘雪冷冽的气息,卷席周身的是前世而来的危机感,颅内警钟激鸣,本该立刻挣脱,却根本移不开眼。
在这诡异宁静中,她极慢地眨了下眼,怒火忽然下头,下意识想提剑跟他打,指尖微动,却握住了——既望。
剑气如风,风张开了发。毫无遮挡的两双眼对峙,眼中俱是镇静,手却在同时收拢。
“我不喜它。”莫风月道。
剑在她掌心低吟。
“但我只有它——”
莫风月注视着燕白,竟久违地平静下来。他抓紧了燕白。情愿带着她,再回到那雪虐风饕之地,十年丶百年丶千年……这辈子都不出来。
燕白挣扎了一下,他立刻松开手,却又埋首在她颈侧,哑声道:“莫家人,死绝了。”
燕白手一颤,听他诉说往事,险些忘记将人推开。
莫风月这样的人,自小修剑悟道,一日千里,月陵称其有天赋丶有道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