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邑怔怔望过去,看着父亲提剑,不知为何心底升起一丝怨恨。
“您现如今还这麽冷静吗?”
“不管发生什麽,”他说,“不要丢掉你的理智。”
“但是,我们错了,是我们的决定惹怒了他,害死了他们。是我们!”
“这不该成为你的理由。你现在要做的,是将这些恶魂死尸杀光,而不是愣在这里看更大的错误出现!”
姜家主提着剑自己去了。
姜邑眼角有一闪而过的水光,很快面无表情握紧了剑。
“您,说得对。”
*
燕白听说月陵许多人都去了浮岚峰,再顾不得其他,立刻就要赶去。
可她在青祚峰顶见到一个人,或说一只鬼。
“你怎麽在这?”
“好久不见。”
周云立在山巅,很喜欢风从身侧刮过。
燕白问:“你来报仇?”
周云笑了声:“能很快拿起的东西,也能很快放下。我其实没有那麽执着。”
“凡间的花谢了,所以我来月陵看看。”
“府里府外,山间荒野,花都谢了。变成铺子里的香膏胭脂,书里风雅的趣事,还有娘手底下好看的衣裳。”
“我从前不知道什麽叫时间,灵狱没有日月,现在我知道了。花谢了,有些人说:一个季节过去了。”
她说着,摇动好看的裙摆,指着不远处。
“你们月陵,原来就是这般模样吗?”
“那是?”
燕白看着远处的瘦云峰,惊疑不定。
“许多年前,有人跟我说过。人世间的悲剧,就是用我们在乎的一切来愚弄我们,失去是常态,得到才是意料之外。”
“生时不必执着,都会死的。”
“死的时候,管你是落花还是烂叶,反正都埋进地下。”
燕白看到她脸上,有种奇异的淡然。
下一瞬,周云忽然消失。
燕白耳畔刮过一阵风,紧接着,许久未露面的陆师兄出现了。
他站在山巅,张开手,握住的风从指缝溜走,苦笑道:“又晚了一步。”
燕白狐疑道:“她是?”
陆清尘纵身一跃,追随而去。
燕白跑过去,只看见空荡荡的崖底。
为何陆清尘跟着周云。
她是纪尧吗?是上辈子的宁朝吗?
燕白知道纪尧魂体不全,难道是变成恶鬼被捉到灵狱?
她忍不住问自己:我又是谁?
大片阴影投下,天际疾速消逝的日光,冷冰冰牵着世界走向黑夜。
燕白擡头,对面的瘦云峰,已是漫天死气。
多少人死了?
前世的妖,和人一样追逐本领修为;今生的人,又和妖一样置身事外。分明都是她,看这场面,此刻却分外不忍。
死了很多人。这些死去的人,会有多少她见过?又有多少人,横跨两世的光阴,辗转在她的生命中。他们死了,会有人记得吗?
花谢了,一个季节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