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听矜敇说过,灯盏中燃烧的膏油乃是一个大妖死後身躯所化,只需一点,便能燃上千年。
此等宝物,可否使引魂灯重新亮起?
燕小心翼翼端起灯座,将膏油倾倒,以灵火点燃灯芯。
引魂灯亮起来。
没等她放下灯盏,那米粒大小的火焰“扑哧”又灭了。
燕又试了几次,都是这样。
她明白了。雾承说一切都是死灵执念所化,但面前这盏引魂灯应当是真的。不存在的膏油点不亮真实的灯。
“你是为了那条小蛇麽?”
矜敇凉飕飕的声音出现在耳侧,紧接着笑吟吟道:“可他已被我请去坐客了。”
“你……”
燕转过去,不明白只是一会儿功夫,他怎麽就知道了雾承的存在。就是刚才那会儿得到的消息吗?
燕想到他的眼线:岫衡。
“你想做什麽?”她问。
矜敇说:“看来你已经知道了。你也渴望出去,是麽?既如此,我们应该合作。”
燕:“既然知道你在骗我,我为何还要听你说?”
矜敇说“守界妖兽是沧溟唯一还活着的妖,他们的血肉也是极好的燃灯材料,你可以杀了它。若想就那只蛇妖,这是你唯一的选择。”
燕沉默。
矜敇笑了声:“让那只蚌妖带你去,他知道地方。去杀了它!否则,我立刻杀了那条小蛇。”
果然是岫衡。
燕听到外间一阵嚷闹声,走出去。
许多妖修堵在外面,翘首以盼,面上是如出一辙的渴望。
他们说:“大人,你该去杀了那只守界妖兽。”
燕问:“你们很痛苦吗?可这不是自己选的麽?当初,是你们自愿进来的。”
有妖反驳:“可是大人,妖是会变的。”
另有妖说:“我们後悔了,我们想要自由。”
燕知道他们为之其付出太多。
这对吗?
应当是这样的吗?
她仰头去望,无星无月,恒久悠长的漆黑。
他们等待救赎,等待自由。
与他们分别不过一日,燕却觉得仿佛相隔千年万年的光阴。
重逢,在昨日,在今日,在记忆每一个角落,黑暗吞噬的音容那样模糊,一张张脸孔上静穆严肃,那是她难以理解的丶复杂悲恸与怨恨。
太难懂了。
妖怎麽会有这样的表情。
这不是她的同伴。
他们多年前已死在沧溟。
她冷漠看着一切。就在一日前,她还言之凿凿要带他们离开这里,此刻却厌倦了。
困住他们的从不是黑暗,正如困住燕的从不是封印。
他们打破封印,离开沧溟,然後呢?
继续凝望下一层封印。她心有答案。
这条路,没人到过终点。
她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