矜敇抚掌大笑:“做得好!怪不得你实力这麽弱,却能活这麽久,真是够狡猾,够记仇!”
花蛇望着平静的水面,道:“该死的,就不能活着。”
矜敇微微颔首,笑意深沉。
燕白沉入寂海。
在这纯黑的天地间,她仿佛成了漩涡中的浪花,消融在颠婆眩晕的旅程中,然而失重感骤然袭来,坠落前,好似看到海天之间一段纯白的光。
光?
那狂风终于停歇,海水波涛止息,燕白砸向地面,缓了许久,睁开眼,入眼是灰黑的苍穹,紧接着,又是一个人影从上面掉下来。
岫衡砸在她脚边。
腐臭味挥之不去,燕白与岫衡对视一眼,都摇摇晃晃站起。
脚下是褐红的泥土,天幕仿佛被撕开一个大口,吐出不少残肢,而他们踩在还算干净的地方,四周白骨堆积如山,腐烂的尸体遮住视野,尸山後寥寥几处居所,只能看见破败建筑上焦灰的木檐,而远方有闪烁不定的青光。
除了他们,一个活物都没有。
原以为没有引魂灯,掉入寂海必死无疑,怎料是这麽一副场景。
既然没有活物,这些妖兽又是怎麽死的?
燕白环视一圈,挑了具还能看出模样的尸体,见它脖颈上有个深深的牙洞,这死法……她抿着唇,目光投向远方:“那是什麽光?有些像萤石。”
他们翻过尸山,见到几座焚毁的宫殿残垣。
果真是萤石。
“不对。”
燕白想起坠落前那一眼,再往远走,灰黑的天幕逐渐翻白,直到这片界域尽头——她看到天穹上,有个明暗交织的禁制,刺目的白光,好似个不会发热的太阳。
燕白喃喃道:“原来出口,在这里。”
多年前,守界妖兽尽被屠杀,死前将出口藏于寂海。
沧溟皆知,寂海中有往生之河,此处死灵若不慎沾染河水,即刻消散。灵体若被卷入寂海,要麽来到此处,被守界妖兽诛杀,要麽被引魂灯带去往生之河,亦是危险。
久之,寂海便成为个极其凶险的地方。
谁也不会想到,这片深不可测的海域,藏着他们真正的尸体。而灵体沉眠在执念中,等到梦醒时分,就会发现沧溟空空如也,他们也将彻底变成恶魂。
燕白叹口气,擡眼望向出口。
花蛇是故意将他们扔进来?想让他们从这离开。
“燕,多谢。”
正此时,一道声音悠悠响起,简直如临深渊。
燕白骤然转身,看到尸山之上,一个人信步而来,正是矜敇!
她警惕地挡住出口:“你怎麽跟过来的?”
矜敇笑吟吟:“我生前见过他,他的话从未出错。幸好,我没跟丢你。”
燕白:“那个先知?”
“你知道吗?”矜敇从上面走下来,“北海已经有动作了,他们想毁掉沧溟!这里很快就会消失,届时,我们都会变得无力,一点点被消磨殆尽,在这无尽虚弱与黑暗中,变成一道怨气,最後消散。”
他身後渐渐站满了妖,还有妖兽接连不断从上面落下来。
若此处不是出口,那矜敇带着妖群下来,必死无疑,幸而,他赌对了。
燕白盯着那个源源不断吐出死灵的豁口,心沉到了底。
仿佛她的意念被回应,那豁口猛然爆发出一股灵力潮,居然开始合拢!
矜敇皱了下眉,很快释然。
这些人手,够了。
就在天幕完全闭合的前夕,巨大的白龙忽然从里面俯冲而下,将妖群撞得七零八落。上空又回归一片全然的黑,一如这些年的沧溟。
龙身之上,跳下一个意外的身影。
花蛇盯着矜敇,一改往日模样,阴冷道:“没防住你。”
燕白在看到玄魄与花蛇出现的那一刻,竟毫不意外。这些年定还有妖守着此处,将误入的死灵杀尽。这妖,便是花蛇!
她想到尸体上的血洞,张了张口,一个名字呼之欲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