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沈家出来,秦建国去了趟邮电局。他给沈从周打了个电话,说周末去哈尔滨,和郑经理面谈。
沈从周很高兴:“好!周六上午,在我家。郑经理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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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一早,秦建国坐早班火车去了哈尔滨。没带徒弟,就自己一个人。
沈从周家在道里区,一栋老式的俄式建筑,二楼。秦建国到的时候,郑经理已经到了。
三人坐下来谈。郑经理带来了详细资料:广交会的参展要求、出口工艺品的标准、国际市场的偏好。
“秦师傅,您的作品很有特色。”郑经理说,“但我建议,参展的作品要分两类。一类是您亲手做的精品,限量,高价。另一类是可以在指导下量产的实用品,价格适中,走量。”
这和沈母的想法不谋而合。
“量产的,谁来指导?”秦建国问。
“您和您的徒弟。”郑经理说,“我们外贸公司可以帮忙找几个有基础的木工,但核心技术得您把关。每件量产作品,都要有您的签字才能出厂。”
这个要求秦建国能接受。
“还有包装。”郑经理拿出几个样品,“出口商品,包装很重要。要体现中国特色,又要符合国际审美。我建议用天然材料——棉布、麻布、手工纸。”
秦建国看了看那些包装样品,确实精致。
“价格方面,”郑经理继续说,“精品可以定高价。比如您那件《根》,如果有类似的精品,在国际市场可以卖到几千甚至上万美元。实用品比如文房用具、茶具、饰盒,几十到几百美元不等。”
这些数字听得秦建国咋舌。他知道自己的木头好,但没想到能值这么多钱。
“当然,这不是您一个人拿。”郑经理解释,“要扣除成本、关税、运输、代理费等。但即便如此,利润也很可观。”
沈从周插话:“建国,这不是钱的问题。这是让世界看到中国民间手艺的机会。”
秦建国沉默了很久。最后,他问:“如果参加,我需要准备什么?”
郑经理眼睛一亮:“先是作品。精品需要五到十件,要有特色,要有故事。实用品需要样品和设计图。其次是资料——作者介绍、工艺介绍,最好中英文都有。还有就是时间——十月份参展,现在就得开始准备。”
“英文资料……”秦建国想起沈母。
“我可以帮忙。”沈从周说,“我有个学生在大学教英语,翻译水平很好。你岳母也可以把关。”
事情就这么初步定下来了。秦建国答应回去考虑一周,给正式答复。
回程的火车上,秦建国看着窗外飞驰的田野。麦子快熟了,一片金黄。远处的村庄炊烟袅袅,近处的电线杆一根根向后倒去。
变了。他的人生,真的要变了。
但他想起沈父的话:变是常态。想起沈母的话:在变化中传承。想起沈从周的话:让世界看见。
也许,是该变了。
回到家,已经是傍晚。沈念秋回来了——她是周五下午从学校回来的,在家过周末。
见到秦建国,她第一句话是:“爸把省报的报道给我看了。”
秦建国有点不好意思:“写得有点夸张。”
“不夸张。”沈念秋认真地说,“写得很好。特别是那句‘木有伤,乃知岁寒’,爸说这是你刻在作品上的,很有深意。”
儿子石头跑过来,抱住秦建国的腿:“爸,你真要上电视了?”
“可能吧。”秦建国摸摸儿子的头。
晚饭时,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沈父沈母,秦建国沈念秋,还有石头。饭菜简单但丰盛:酸菜白肉,地三鲜,西红柿炒鸡蛋,大米饭。
吃饭时,秦建国把广交会的事说了。
沈念秋听完,没立刻表态。等吃完饭,收拾碗筷时,她才说:“建国,你还记得在靠山屯的时候吗?”
秦建国当然记得。那些年,那些苦,那些相依为命的日子。
“那时候,咱们什么都没有。”沈念秋一边洗碗一边说,“但你有手艺,能给老乡修农具,做家具。老乡们送你鸡蛋,送白菜,送土豆。虽然穷,但踏实。”
“嗯。”秦建国站在她身边,帮她递碗。
“后来回城了,你开始做‘北木’。从外资宾馆的项目,到省图书馆的项目,越做越大。我有时候担心,担心你变了,担心咱们的生活变了。”
秦建国心里一紧。
“但这次回来,看见那些报道,看见爸珍藏的报纸,我突然明白了。”沈念秋转过身,看着他,“你没变。你还是那个认认真真做木头的秦建国。变的只是舞台——从靠山屯的生产队,到哈尔滨的工作室,到省文史馆的展厅,可能还要到广州,到世界。”
她的眼睛里有光:“只要做木头的人没变,木头就不会变。”
这话让秦建国心里最后一点疑虑消失了。他握住妻子的手——这双手,曾经在靠山屯和他一起刨地,一起收割,现在虽然白了,细了,但温度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