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昭微张了嘴,不敢置信。
“你被人打了?”
“去打了场拳击。”
沈宥不自在地撇过头。
“你会打拳击?”她质疑。
“会一点。”他支吾。
“打赢了?”尹昭踮脚看他伤口。
“输了。”他顿了顿:“也不算输。”
尹昭霎时想通了他这几日消失的理由,笑弯了腰,肩上搭着的外套都在抖。沈宥和人打架,还打输了,真是她这一年听过最好笑的事了。
缆车本就在晃,她这一笑,沈宥就怕她站不稳,伸手握了她肩膀。
想抱,又不敢抱,怕被她推开。
人就是这麽奇怪。
风月里打过转的人,调情调笑的事,浪漫浪荡的话,信手就能拈来。
可总有些莫名其妙的时刻,束手束脚。
沈宥收了手上力道,只拢了拢他的西服外套,在她身上。
一瞬不瞬地望着她,鬼迷了心窍,又与她讲:“我觉得我赢了的。”
输输赢赢,讲得尹昭一头雾水。
她无意细究,只笑着往侧窗边去,随口揶揄他们这些金融骗子惯会指鹿为马丶文过饰非,下跌说成待涨丶低迷说成筑底。
沈宥也不反驳,都心甘情愿受着,陪她同伫窗前,安静看这江上灯火。
坐到半程,听到那对学生情侣小声在讲恐高,才想起或许该问她一句怕吗。
看看她,又没问。
她显然是不怕的,连扶杆都不握,双手插兜倚在角落,兀自远眺出神,不知在想什麽。
大抵因为裹着他的外套,所以她就这麽背抵着蒙灰玻璃,不嫌脏也不觉心疼,却令他无奈又心疼。
缆车到站,只要五分钟。
搭出租车回到酒店,尹昭指指楼梯间的门,说时间还早,她顺带去爬个楼梯当加练。沈宥就松了电梯按键,要陪她一起。
尹昭好心提醒他,你的顶级套房可是32层的。他把外套丢给服务生,笑着说不打紧,只陪她到18层,转头又嘲笑她四肢不协调,万一崴了脚,搁人迹罕至的楼梯间哭,都没人能听到。尹昭懒得搭理他。
到了18层,他自搭电梯去他的豪华套房,她自有她的瑰华会员卡,升了间行政大床房。
时钟走过了十二点,一日已终。
在摁灭最後一盏灯之前,尹昭最後一次把目光投向床头柜上的座机。
不是在等,只是好奇自己能猜几分准。
毕竟男人的把戏就那麽几招。
尹昭熄了灯,睡了。
朦胧里,床头的电话铃却突然朗朗地响起来了,她半撑起身摸过来听。
昭昭。是沈宥唤她的低声,以及他长久的徘徊的呼吸声。
尹昭乍醒,听筒搁在枕头上,梦游般地发愣,在漫长无声里,耳边似已听他说过无数私语,却又似这电话铃从未响起过。
只眼中的月亮,一点点变大变模糊。
“今天有开心一点吗?”
他最後只是问,问很轻,和梦一样轻。
她在半梦半醒间低低嗯声。
或许话筒与他都未听见,因他不再说话,又过了许久许久,电话在轻轻的咚一声後断了,这就越像是个梦境了。
尹昭却在这一刻从梦里醒来。
月亮也又有了棱角轮廓。
她猜中了这电话,不想却猜错了问题。
她原以为,他会寻一个不容拒绝的理由让她去敲他房门,如同三年前那样。
甚至,她都想好要告诫他:“沈侑之,再不是三年前了,别玩这套烂把戏了。”
该是这样威风凛凛的,怎麽又犯了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