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浓重的晨雾尚未散尽,将整个上海滩包裹在一片灰蒙之中。
林公馆的雕花铁门外,却已是人声鼎沸。
小桃掀开窗帘一角,只看了一眼,便吓得捂住了嘴。
黑压压的人头从公馆门口一直蔓延到街角,一眼望不到头。
穿长衫的读书人、挑着担子的小贩、抱着婴孩的妇人,甚至还有几位拄着拐杖、步履蹒跚的老者。
他们高举着手中五花八门的东西。
有hastiy写就的“林小姐乃沪上之光”的白布条。
有装满了鸡蛋和白米的竹篮。
更夸张的,竟有人直接扛来了一整扇油光水滑的猪肉。
“大小姐!求您出来见一面!”
“林小姐,您是我们上海人的胆气!是我们的脊梁!”
“我家男人说了,谁敢动您一根汗毛,阿拉全家跟他拼命!”
嘈杂而真挚的呐喊穿透厚重的墙壁,震得窗玻璃嗡嗡作响。
林晚晴立在二楼窗前。
她望着楼下那一张张激动、质朴的脸,喉咙里像是被滚烫的炭火堵住了,灼热而酸涩。
“大小姐,这……这可怎么办?”小桃急得快哭了,“人越聚越多,巡捕房的人怕是就要来驱散了!”
林晚晴沉默片刻,转身,裙摆划过一道决然的弧线。
“开门。”
小桃愣住了:“啊?”
“我说,开门,让他们进来。”林晚晴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他们是冒着被青帮报复的危险来给我撑腰的,我不能躲在屋子里,当一个缩头乌龟。”
当林公馆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林晚晴一身素色旗袍,孑然立于门前时,喧嚣的人群奇迹般地安静了一瞬。
下一秒,是更热烈的欢呼。
“林小姐!”
“是林小姐本人!”
一个穿着打满补丁的粗布棉袄的老汉,从人群里奋力挤到最前,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一个还带着体温的油纸包,执拗地往林晚晴手里塞。
“林小姐,这是……这是家里老婆子腌的咸鸭蛋,您收着,补补身子。”
林晚晴接过那个温热的油纸包,指尖触及粗糙的纸面,鼻尖猛地一酸。
她还未开口,旁边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也挤了过来,眼眶通红。
“林小姐,我们穷人家没什么值钱东西,这两斤小米您务必收下!我们帮不上大忙,但您放心,谁要敢动您,我们这几百口子人,第一个不答应!”
“对!我们不答应!”
“林小姐,您就是我们的主心骨!”
林晚晴的眼眶彻底红了。
她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就在此时,人群后方突然一阵粗暴的骚动。
“滚开!都他妈给老子让开!”
几个穿着黑色短打的精壮汉子,如分水的利刃,野蛮地推开人群。
为的是个刀疤脸的光头,嘴里叼着雪茄,一双凶戾的眼睛扫过全场,最后落在林晚晴身上。
“呦,这么热闹?”刀疤脸的嘴角咧开,露出黄牙,吐出一口浓浊的烟雾,“林小姐好大的排场,这是要登基做上海滩的女皇了?”
林晚晴的眼神骤然一冷。
青帮的人。
度比她想的,还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