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顾长风的声音粗砺沙哑,他看都未看陈文轩,一双眼却死死锁着林晚晴,“你找到了一把更干净的刀。”
林晚晴怔住了。
“用笔杀人,总比用枪见血,要高尚得多。”
“也更配得上你林大小姐。”
他的话语字字带冰,刀刀割心。
林晚晴瞬间就明白了。
她看了一眼满脸错愕的陈文轩,又看向眼前这个浑身竖起尖刺,像一头濒死野兽的男人,心疼到无法呼吸。
“顾长风,你胡说什么?”她的声音压抑着,带着一丝无法控制的轻颤。
“胡说?”
顾长风笑了,笑意却比冰雪更冷。
“我替你扫清电台的炸弹,你请他来记录你的万丈光芒。”
“林晚晴,这笔账,你算得真好。”
“我……”
“大小姐,还有一分钟!”导播在外面焦急地打着手势。
所有解释的话,都堵死在了喉咙里。
林晚晴望着他,眼中的痛楚浓得化不开。
顾长风却将这份沉默,当成了默认。
他缓缓站直身体,眼中翻涌的惊涛骇浪,一点点归于死寂。
“祝你,马到成功。”
他扔下这句冰冷的话,再没给她任何开口的机会,转身,大步离去。
背影决绝。
直播间的红色提示灯,亮了。
林晚晴闭上眼。
再睁开时,所有翻腾的情绪,都被她尽数压回了深不见底的眼底。
她扶住麦克风,对着那冰冷的金属,说出了第一句话。
她的声音,通过无线电波,传遍了申市的每一个角落。
“喂,海城。”
“听得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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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间,整个申市,万籁俱寂。
司令部办公室,刘镇南端着一杯红酒,嘴角挂着一丝残忍的笑意。
他等着。
等着收音机里传出刺耳的杂音,或是女人惊恐的尖叫。
皮埃尔公馆,法国人正悠闲地挥动球杆,等待着好戏上演。
然而,收音机里传出的,是一个清亮、沉稳,却又带着一丝极难察觉的疲惫与沙哑的女声。
“我是林晚晴。”
“我知道,很多人在骂我,骂我是祸根,是东洋人的走狗。报纸上说,我让码头几万工人没了生计。”
“他们说的,对,也不对。”
“对,是因为林家货船停运,的确砸了很多人的饭碗。我在这里,向所有因此受苦的兄弟姐妹,鞠躬道歉。”
“不对,是因为,该为此负责的,不是我。而是那些制定《紧急条例》,宁可见到上海港瘫痪,见到万千同胞挨饿,也要维护他们所谓‘规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