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热的地下室里,简陋的设备前,李翠花正襟危坐,脸上的白粉在昏暗的灯光下,反射着一层诡异的光。
“大嫂,准备好了吗?”林晚晴站在机器后,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
“好了!好了!”李翠花清了清嗓子,努力摆出一副端庄贤淑的姿态。
林晚晴推上了开关。
一阵轻微的电流“滋啦”声后,法租界内,数万台收音机的喇叭里,同时传出了一个清越又熟悉的声音。
“各位听众,晚上好,我是林晚晴。”
“今晚,我们临时加播一期特别节目——《新时代传统女德大讲堂》。下面,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有请本期的特邀嘉宾,林家大嫂。”
一瞬间,收音机前的无数人,都愣住了。
百乐门的舞池边,有人停下了舞步:“林小姐这是要唱哪一出?”
码头上,光着膀子的工人们围着一台破收音机,面面相觑:
“女德?她不是最看不起这套玩意儿的吗?”
此时,王氏已经找到了感觉,开始对着麦克风高谈阔论。
“各位听众朋友们,我是王氏。今天,我就要跟大家好好说道说道,什么,才叫真正的女人!”
她拿腔拿调,摇头晃脑地背诵着她从旧时代垃圾堆里捡来的教条。
“女人啊,就该守着三从四德!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不能有自己的想法,更不能跟男人去争什么工作,抢什么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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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看看现在马路上那些个女学生,像什么样子?穿着没过膝盖的裙子,剪着男不男女不女的短头,不知羞耻!”
收音机前,许多女性听众的眉头,已经紧紧皱了起来。
“这说的是什么屁话?”
“林小姐怎么请了这么个东西上节目?”
王氏却越说越起劲,唾沫横飞:
“还有啊,女人的本分,就是在家伺候公婆,洗衣做饭。像我那个小姑子,整天在外面跟男人混在一起,败坏门风,我看她这辈子都别想嫁出去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
“叮”的一声脆响,突兀地插了进来。
是林晚晴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大嫂,您说得真是太好了,简直是字字珠玑。”
“那我想请教一下,您这些年,具体是怎么践行这‘三从四德’的呢?”
王氏一怔:“啊?”
“比如说。”林晚晴的声音陡然转冷,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
“您背着整个林家,偷偷将老太太陪嫁的翡翠镯子当给了当铺,换了三百块大洋去打牌。这件事,应该算是‘孝顺公婆’的典范吧?”
王氏的脸,在一瞬间血色尽失。
“你……你胡说八道!”
“胡说?”林晚晴出一声轻笑,那笑声让李翠花毛骨悚然,
“那我再问问您,上个月十六号下午,您偷偷去了一趟虹口的东洋商会,见了藤原敬二的副官,收了他五百块现大洋,代价是帮他打听我的行踪。这件事,又算是‘相夫教子’里的哪一桩呢?”
轰!
这句话如同一颗炸雷,在申市的夜空中炸响。
收音机前,所有人都炸了。
“什么?!”
“她勾结东洋人?!”
“这个毒妇!是汉奸!”
王氏崩溃了,她“噌”地从椅子上弹起来,指着林晚晴,出尖利的嘶吼:
“你污蔑我!你血口喷人!我没有!”
“没有?”
林晚晴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照片,不轻不重地,“啪”一声,拍在桌上。
那是一张从门缝里偷拍的照片,角度刁钻,画面清晰。
照片上,王氏正满脸谄媚地躬着身子,从一个穿着和服的东洋人手里,接过一沓厚厚的钞票。
“《申报》的王牌记者,三天前在东洋商会门口的茶楼拍到的。”
林晚晴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像重锤一样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大嫂,您这‘女德’,可真是价值千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