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的喧嚣声浪还在不断拔高。
一道阴影无声地笼罩下来。
一位穿着考究、面无表情的侍者不知何时已立于陆知行面前,姿态恭敬道:“陆先生,我家主人有請。”
陆知行眼皮都没抬,“不去。”
周围的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几道看好戏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射过来,帶着幸灾乐祸的意味。
谁不知道陆家这位少爷的臭脾气?别说是邀請他去别的地方做客,就是路过的时候打声招呼,他不白你一眼都算好的。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那侍者并未离开,只是微微倾身,又低声说了句什么。
陆知行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
他抬起头,锐利的目光第一次真正落在侍者脸上,像是在确认什么。
几秒钟的死寂后,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在众多惊诧的目光注视下,他竟緩緩站起身,一言不发地跟在了侍者身后。
侍者引着他,穿过觥筹交错的主厅,转入一条铺着更厚地毯,光线更为幽靜的长廊。
两侧墙壁是深色的木质护墙板,每隔几步便是一盏造型古朴的壁灯,投下昏黄的光圈。
空气里弥漫着旧书和昂贵木料混合的沉静气息,每一步踏在地毯上都悄无声息,却让陆知行的心跳在寂静中被无限放大。
他感觉自己的神经像被越拧越紧的弦。
七拐八绕,最终停在一扇厚重的深色实木大门前。
侍者无声地推开一条缝隙,对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门内透出的光线比走廊更明亮些,却帶着一种沉甸甸的威压感。
陆知行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不安,怀着一种近乎上刑场般的忐忑,迈步走了进去。
门在他身后无声合拢。
房间异常寬敞,挑高的穹顶显得空间更加空旷,巨大的落地窗可以俯瞰整个古堡的景色。
空气里浮动着淡淡的雪茄余味。
陆知行的目光几乎是瞬间就被牢牢钉在房间中央那张寬大的沙发上。
柏研修。
联盟的最高掌權者,情报机构幕后的掌控者,也是……柏初的alpha父亲。
他端坐在那里,姿态闲適却带着山岳般的厚重感,深色的眼眸如同两潭不见底的寒渊,正静静地,不带任何情绪地审视着他。
陆知行感觉自己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凝固了。刚才在宴会厅里的所有烦躁和懊恼瞬间被一种更庞大的寒意取代。
联想到柏研修正在追查的事情,以及和柏初的父子关系,他下意识就挺直的腰背。
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的不安攫住了他。
“坐。”
男人的声音不高,却自带一股顶级aphla的压迫感。
陆知行感觉那一个字仿佛带着实质的重量,沉沉地压在他的肩胛骨上。
他清楚地知道,眼前这个端坐在巨大书桌后的男人——柏研修,拥有着对他生死的绝对裁定權。
可死亡,他并不真正畏惧。
他只是害怕他隐藏的一切最终都会被柏初知晓。
他垂下眼睫,掩饰住情绪,走向书桌对面那张宽大的单人沙发。
他缓缓坐下,沙发柔软而舒适,可他却不敢真正的放松,仍旧僵硬着身体,挺直腰板。
明明是与柏研修所坐的沙发同等的高度,可陆知行却觉得自己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向下压着,硬生生矮了一头。
他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手指不自觉就握成了拳。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里,柏初从前抱怨的话毫无预兆地撞进脑海,“我爸爸就是一头喜欢炫耀自己权利的公牛。”
想起小时候的柏初一本正经的说这样的话。陆知行紧绷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这细微的变化没有逃过柏研修鹰隼般的眼睛。
“怎么了?”
他的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股让人不敢不回答的威压。
陆知行立刻收敛心神,那点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微微颔首,“再次见到您,我很荣幸。”
他当然不敢说实话,所以只是回复了一句平常的社交辞令。
如果是对待别的人这句话大概率会只是个客套,可面对眼前的人却是陈述一个事实。
眼前这位,是真正站在星球权力之巅的巨擘,他的垂青或厌弃,足以决定无数人的命运。
即使如林家这般显赫,拥有着S级omega这样的珍宝,在柏研修驾临时,也必须将家中最奢华的这间书房献上。
陆知行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扫过柏研修身后宽大的红木书桌一角。
那里立着一个精致的银质相框,框着林家的全家福:一位气势不凡的Alpha女性和她温雅的Omega伴侣,共同拥簇着中间笑容灿烂的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