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应该什么?”柏初冷笑,一脚踩在陆知行锃亮的军靴上。
泥浆从鞋面迸溅,如同在他们之间划下污浊的界线。这个任性举动却让陆知行眼神一软。都这种时候了,这人发泄情绪的方式还是像被惹恼的猫科动物。
可愛,招人喜欢。
“我搞不明白,”柏初声音发涩,“既然两情相悦,为什么你总要拒我于千里之外?”
陆知行凝视着气鼓鼓的柏初,心中涌起难以言说的酸楚。他何尝不想将人緊紧拥入怀中,可即将到来的危機让他不得不硬起心肠。
“柏初,我知道你想帮我,但这件事情你帮不了我。”他抬手轻抚对方泛红的眼角,“我也不明白陆豐为什么非要你来到这里,所以绝不能让你涉险。”
而且,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我很怕最后伤害你的会是我。
“我来都来了,反正是回不去了。”柏初赌气扭头,可眼里滿滿都是不甘心。
相愛的两个人,哪有让一方独自面对风雨,而另一方坐等彩虹的道理?
他决不会让自己心愛之人孤军奋战。
山洞深處,岩壁上的水珠正一滴滴坠落,在寂静中发出清脆回響。
“柏初我求求你。”
陆知行的手冰冷彻骨,紧紧攥住柏初的指尖,那颤抖从相触的肌肤一路傳到柏初心底。
他从未见过陆知行这般模样,这个向来从容不迫的Alpha此刻脆弱得像暴雨中飘摇的枝叶,仿佛下一秒就要折断。
“陆知行你,你求我?”柏初的声音不自覺放软,原本坚定的决心在这一刻产生了动摇。
他明明已经打定主意要与愛人共同面对一切,可当陆知行用这样近乎哀求的眼神望着他时,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狠下心肠。
“我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陆知行低下头,泪水无声滑落,“但我确信,只要你待在叔叔身边,你就是安全的。你回去好不好?算我求你了。”
柏初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住。他抬手拭去陆知行脸上的泪痕。
“我不在乎生死,只想和你在一起。”
柏初執起他颤抖的手,贴在自己心口,“你知不知道当我了解你独自面对了些什么,我有多么愧疚,我有多么后悔没有和你一起面对。我怎么可能離开!”
“不,”陆知行固执地摇头,声音破碎,“你对我的意义是独一无二,但你如果从来都没有遇到过我,会更好。”
“不是这样的,我爱你。”
这句话仿佛触动了某个可怕的开关。
陆知行猛地挣脱柏初的手,踉跄着后退,猩红的雙眼写满了恐惧,仿佛眼前的不是爱人,而是什么可怖的怪物。
“不!不要这么说!”他嘶吼着,脊背狠狠撞上冰冷的石壁,却浑然不觉疼痛。
“陆知行,你怎么了?”柏初敏锐地察觉到异常,迅速环顾四周,山洞里除了他们空无一人。
可陆知行的状况却在急剧恶化,他从倚靠墙壁慢慢滑落,最终瘫坐在地,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
柏初急忙上前,握住陆知行的手,却惊觉那触感正在变得僵硬冰冷,甚至比身下的岩石还要刺骨。
“陆知行!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回应他的是逐渐涣散的眼神。陆知行似乎能听见远方的呼唤,却已无法理解那声音的含义,就連最熟悉的名字也变成了陌生的音节。
柏初拍打着他的脸颊,尝试了所有急救方法,却绝望地发现毫无作用。
更可怕的是,陆知行的身体正在发生诡异的异变,新生的骨骼从皮肤下刺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与山洞岩壁連接在一起。
不过片刻,他竟变成了一座与山洞融为一体的彩色雕像,栩栩如生,却又毫无生機。
“怎么会”柏初颤抖着取出手机,想要向叶绯玉求救。
但屏幕上“无服务”三个字击碎了他最后的希望。
为什么会没有信号?明明刚才还有。
他想起叶绯玉曾经教过的生命传递术,可当他将手贴在陆知行胸口时,却发现对方就像一块真正的石头,完全排斥任何外来的力量。
望着眼前这座熟悉的“雕像”,柏初深吸一口气,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化为决绝。
他右手异化出一把骨刃,利落地斩断那些连接着陆知行与山洞的骨状物,然后将已经石化的爱人背到身上,头也不回地向着山洞最深處走去。
他记得陆知行是从那里来的。
每当陆知行受到惩罚,不外乎就是拒绝了那个人的操控。
山洞深处的空气凝滞而潮湿,柏初打开手机的手電筒,背着人向前摸索。
岩壁上遍布着扭曲的陰影,仿佛无数雙眼睛在黑暗中窥视。
柏初背着陆知行僵硬的身躯,每走一步都能感受到爱人心脏隔着石化躯壳传来的微弱搏动。如果不是以这种方式知道爱人还活着,他大概早就发疯了。
然而冰冷的现实给了他当头一棒。
山洞的尽头是一面光滑得诡异的岩壁,连一丝缝隙都找不到。
柏初不死心地用指节敲击每一寸石壁,渴望听到空洞的回响,可传来的始终是沉闷的实心声响。
“怎么会……”他声音发颤,右手异化出的骨刃在岩壁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可是挖过一层又是一层厚实的山壁,根本就没有任何空间存在的可能。
绝望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他强迫自己深呼吸,感受着背上陆知行微弱的心跳。也只有这样,他才能明白眼前的人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