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墉城”传送阵的光芒,尚在身后逐渐淡去,眼前景象已然大变。荀纬并未在城中停留,出城后辨明方向,便身化一道几近无形的青色流光,沿着官道,向着西北方向的“镇龙关”遗迹,全疾驰。他并未高调飞行,而是施展“游龙步”与“蛰龙术”,身形在官道旁的林荫、丘陵、溪流间穿梭、折射,度却比寻常筑基修士御剑更快,且不引人注目。
中州腹地,果然与西荒、云梦泽截然不同。沿途山明水秀,灵气盎然,村落城镇星罗棋布,阡陌交通,人烟稠密。即便是通往“镇龙关”这等凶地的官道,初期也颇为热闹,时有商旅、行脚、低阶修士往来。空气中弥漫着和平、安定、繁华的气息,仿佛幽冥劫数的阴影,尚未完全笼罩这片富庶的土地。
然而,随着不断向西北前行,这种祥和之感,便如同退潮般迅消散。地势渐高,山峦渐显荒凉,植被稀疏,裸露的岩石呈现一种不祥的暗红色或铁灰色。空气中的灵气,也变得稀薄、暴烈,更混杂着一股若有若无的、令人心神不宁的、混合了铁锈、血腥、以及某种深沉怨念的奇异气息——正是“镇龙关”方向弥漫开来的“古战场煞气”。
前行约三百里,官道已至尽头,前方是一片更加荒凉、怪石嶙峋、沟壑纵横的丘陵地带。天空也阴沉下来,铅灰色的云层低垂,不见日光。视野尽头,两座如同巨兽獠牙般对峙的、高耸入云、通体漆黑、寸草不生的陡峭山峰,映入眼帘。两峰之间,一道巨大、深邃、如同被天神巨斧劈开的隘口,横亘于大地之上,隐约可见隘口内残破的城墙、倒塌的箭楼、以及无数折断的、锈蚀的兵器残骸的模糊轮廓——那便是“镇龙关”遗迹的入口!
更令人心悸的是,以那两座黑峰与隘口为中心,方圆数百里内,天空之中,竟隐隐盘旋着无数道细微的、色泽灰黑、暗红、惨白的、由纯粹煞气、死气、怨气凝结而成的诡异气流,如同无数条细小的毒蛇,在空中扭曲、纠缠,形成一片覆盖天穹的、令人窒息的“煞气天幕”。天幕之下,光线昏暗,风声呜咽,仿佛有无数亡魂在低声哭泣、咆哮。
“好重的煞气!好深的怨念!”荀纬停下脚步,立于一处较高的土丘之上,凝望远处那如同地狱入口般的“镇龙关”,神色凝重。即便相隔数十里,那股直透神魂的阴寒、暴戾、绝望气息,依旧让他感到不适。体内混沌金丹微微加旋转,薪火温暖、地脉厚重、星辰洞察之力流转,将侵入体内的丝丝煞气净化、驱散。
他取出阵元真人所给的地图与情报玉简,再次对照、确认。地图显示,“镇龙关”遗迹范围极大,核心区域便是那两峰之间的隘口与后方延绵数百里的古老战场废墟。而情报指出,近期异常能量波动与疑似幽冥活动的踪迹,多集中在隘口以内,靠近一处被称为“断龙崖”的险地附近。
“断龙崖……据传是上古真龙陨落、龙血浸染之地,煞气与龙怨最为浓烈,也最是凶险。”荀纬心中默念。他收起玉简,并未立刻进入。而是盘膝坐下,将自身状态调整至最佳,同时,运转“星辰衍道”之力,配合混沌星火的感知,如同最精密的雷达,向着“镇龙关”方向,缓缓扫去。
“星辰衍道”的洞察,在此地煞气弥漫、能量紊乱的环境中,受到了不小干扰。但即便如此,荀纬依旧“看”到了一些非同寻常的东西。
在那片覆盖天地的灰黑煞气之中,他隐约捕捉到了数道极其微弱、却与周围环境煞气格格不入的、更加凝练、更加阴寒、带着明确幽冥属性的能量流动痕迹!这些痕迹,如同黑暗中爬行的毒蛇,自“镇龙关”外围不同方向,向着隘口内部,那“断龙崖”所在区域,断断续续地延伸、汇聚!而且,从痕迹的新鲜程度与能量残留判断,留下痕迹的时间,不会过日!
“果然有幽冥活动!而且,不止一股,似乎在向‘断龙崖’集结?”荀衍心中凛然。这与情报吻合,说明幽冥确实在此地有所图谋,且行动频繁。
更令他警觉的是,在“星辰衍道”的极致洞察下,他还隐隐感觉到,那“镇龙关”深处,尤其是“断龙崖”方向,除了浓烈的煞气、死气、龙怨之外,似乎还潜藏着一股极其隐晦、却更加古老、更加宏大、仿佛能扭曲空间、蒙蔽天机的奇异力场!这力场,与“玄阴令”碎片、与幽冥死气皆不同,却让他体内的“星辰道韵”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言喻的共鸣与……悸动?
“这感觉……似乎与西荒‘血海归墟’外围,那种空间紊乱、因果纠缠的意蕴,有几分相似,却又有所不同……难道,此地也连接着某处失落秘境,或空间夹层?”荀纬眉头紧锁。清虚子山主的提醒在耳边回响,此地果然不简单。
探查片刻,荀纬心中已有定计。他不再犹豫,起身,收敛气息,将“蛰龙术”与对地脉的感应催到极致,身形如同融入大地的影子,沿着丘陵阴影与沟壑,向着“镇龙关”隘口方向,悄无声息地潜行而去。他并未选择那些幽冥痕迹明显的路径,而是另辟蹊径,从一处相对偏僻、煞气稍淡的侧翼山脊,迂回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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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靠近隘口,环境便越是恶劣。空气中弥漫的煞气几乎化为实质的灰色薄雾,视线受阻,神识探查也如同陷入泥沼,难以及远。脚下的大地,布满了焦黑的、仿佛被烈火焚烧过的痕迹,以及巨大的、如同陨石砸落的深坑。随处可见折断的、锈蚀的、甚至依旧散着微弱灵力波动的古兵器残骸,以及一些早已风化、却依旧保持着临死前挣扎姿态的、奇形怪状的巨大骨骸。更有丝丝缕缕暗红色的、仿佛永不干涸的“血煞之气”,自某些土地裂缝中渗出,散着令人作呕的腥甜与暴戾。
荀纬小心翼翼,避开那些“血煞之气”浓郁的区域,更时刻警惕着可能从煞气薄雾、骨骸堆、地缝中突然扑出的、被煞气侵蚀、失去灵智、仅存杀戮本能的“煞尸”、“骨妖”、“怨魂”等古战场衍生物。他凭借“星辰衍道”的预判与混沌星火对负面能量的克制,有惊无险地,穿过了外围区域,终于抵达了那两座黑峰之间的、巨大的隘口之前。
隘口宽约百丈,两侧是近乎垂直的、高达千丈的漆黑崖壁。崖壁之上,布满了刀劈斧凿、法术轰击的恐怖痕迹,更有一道道巨大的、仿佛被某种庞然大物抓挠出的深深沟壑。隘口之内,光线更加昏暗,浓郁的灰黑色煞气如同潮水般翻滚、涌动,能见度不足十丈。更有一股强大的、混合了镇压、悲壮、绝望、杀伐的奇异威压,弥漫在每一寸空间,令人呼吸沉重,心神压抑。
而在地面上,荀纬看到了一幅更加触目惊心的景象。无数残破的、巨大的、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明显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战争器械(如弩车、投石机、甚至某种类似“傀儡”的残骸)碎片,与堆积如山的、各种族(人族、妖族、甚至一些难以辨认的奇异种族)的骨骸、锈蚀的兵器铠甲,混杂在一起,铺满了整个隘口通道,不知有多厚。空气中,那股血腥、铁锈、腐朽的气息,浓烈到几乎令人窒息。
这里,便是上古那场惊世大战的绞肉机入口,无数生灵的埋骨之地。
荀纬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不适与震撼。他目光锐利,扫过隘口地面。在“星辰衍道”的洞察下,他很快便在那堆积如山的骨骸与残骸之间,现了一些相对“新鲜”的脚印与拖拽痕迹,以及几处被刻意掩盖、却依旧残留着淡淡幽冥死气的、简易的警戒符文的残留。痕迹所指方向,正是隘口深处,那“断龙崖”所在。
“跟上去。”荀纬不再犹豫,身形化作一道淡淡的青烟,沿着那些细微的痕迹,悄无声息地,没入了那翻滚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灰黑色煞气浓雾之中,向着“镇龙关”遗迹深处,那更加未知、更加凶险的核心区域,潜行而去。
而在他身后,那两座如同巨兽獠牙的黑峰,在灰暗的天光与翻滚的煞气映衬下,显得愈狰狞、可怖。仿佛两尊沉默的、见证了无尽杀戮与毁灭的古老守卫,正冷漠地注视着这个胆敢闯入死亡之地的、渺小的后来者。镇龙关的迷雾,已然在荀纬面前,缓缓揭开了一角。而真正的危险与秘密,或许,才刚刚开始显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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