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长长的、深不见底的黑色甬道,他们到达了最里面。
狱警冷冰冰地说:“进去,我只给你们半个小时的时间。”
钟无应眉头轻蹙,直视狱警,他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淡漠。
被这样的目光长久注视,狱警下意识退后一步,腿上的链条琳琅作响,大步向后退去。
钟无应收回目光,看向萧冰,“我们走。”
萧冰走进囚室,关上了门,但那如被野兽盯上的如芒在刺感并未消失。
囚室同样昏暗,只摆着几个光线微暗的昏黄灯光。
库洛躺在房间中央像棺木一样的床上,四周是阴沉的黑水,在昏暗灯光下反射着弱光。
在床的顶端,库洛硕大脑袋的上端,立着一个戴着兜帽的人的塑像,他手持骨节,脑袋低垂,注视库洛。
库洛硕大的脑袋摆在一边,面白如纸,他听到响动,缓缓睁开沉重的眼,他喉头艰难移动,发出平静的声音:“你们来了。”
“嗯。”萧冰点头,靠近他。
库洛极其虚弱,他说:“我……”
然而他刚说了一个词,钟无应就用手势制止了他。
钟无应眉头微动,警惕环顾四周,突然张开双臂,无穷无尽的夜能量从他背后涌出,覆盖了整个场域。
萧冰还是头一次见钟无应同时释放出如此多的夜能量。
夜能量如这间牢房一样,同样漆黑,可这如浓夜般的能量,却让萧冰和库洛如置身摇篮,从骨底涌上放松的安全感,萧冰一直紧绷的脊背变得舒缓。
一直紧随的如芒在背感,也消失了。
“可以说了,任何监控都无法绕开夜能量。”钟无应说。
库洛呼吸艰难,铁链沉浮,过于瘦弱的身躯飘在囚水上,仿若随时都会溺亡的囚徒。
“谢谢……你们能来。”库洛蠕动着全是干皮的嘴唇。
萧冰沉眸,观察库洛,而后问:“不客气,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用那样的目光看着我。”
“终身监禁,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嘛?”库洛身体颤抖,划向萧冰,“你也经历过不是么,我在你的记忆海里看到过。”
萧冰有一瞬惊讶,“你居然读取了我的其它记忆。”
库洛艰难点头,眼底涌上骄傲的光芒:“我可是记忆大师啊。”
可光芒很快就消失了,“但因此,我会变成实验品。”
萧冰在此之前已经猜到,于是问:“这是所有犯错的失衡者必然要面对的结局,是嘛?”
“对,没错,除非他们还有别的用。”
“你不想成为实验品?”萧冰问。
“是。”库洛平静地说。
“想让我们救你?可这里铜墙铁壁。”萧冰回道。
库洛的嘴角滑动,勾出一抹凄凉的笑,“不,我想让你……杀死我。”
萧冰瞬间变得清醒,睁大眼睛问:“你说什么?”
库洛没有回答,不再说话,只沉默地看着她,眼神平静而空旷,像无垠无边的旷野,空荡荡的连风都不吹。
萧冰胸膛起伏,深吸几口气,平静了下来,问:“如果这么想死,你完全可以自己动手。”
库洛咳嗽了一声,眼皮耷拉下来,声音变得更加虚弱,他艰难地说:“因为……”
“杀死失衡者的唯一方式,是摧毁他的失衡海,这样即使他的□□还‘活着’,也已彻底死掉,失去了研究价值。若失衡者想自毁,需要强大的能量和决心,但现在……”钟无应顿了顿,继续说:“现在,他显然不具备这样的能力。”
库洛透明的亚麻色一点点漫上一层水雾,“身为不被祝福的失衡者,连选择死亡,都这样的艰难。”
夜能量覆盖的囚笼,昏暗的灯光明灭起伏,一滴水珠落在囚水上,荡出长长的波纹,库洛如一片枯叶,在囚水之上飘荡起伏。
空气里静的听不到任何声音,这高墙铁壁里,连风都不来。
萧冰缓缓闭上眼,听到自己在问:“为什么选择我,而不是无应,他比我更……”
“你没杀过人对吗?”库洛坚定而缓慢地打断了她,“残忍,是我唯一,也是最后能教会你的。”
“残忍?”萧冰有一瞬间的迷茫,但很快做了决定,“不,我拒绝。”
说罢,她转身就走,大步向囚室外走去。
夜能量突然动起来,纷纷向萧冰用来,温柔而坚定地包裹住她,簇拥着将她抱回了原处。
萧冰震惊地看着钟无应,“为什么?”
钟无应答:“不能逃,你要学。”
萧冰想反抗,夜能量却一直轻轻推搡她,不允许她退缩。
萧冰浑身颤抖起来,她闭上眼,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钟,而后睁开,艰涩地问:“我要怎么做。”
“自毁难,但对一个一心求死,不会反抗的失衡者来说,摧毁失衡海,只需要在源头处割一刀,让他的失衡能量,一点点散掉。如此走向死亡,他不会过于痛苦,而你作为操刀者,也不会被发现。”钟无应教导着萧冰,就如同平日里教她训练失衡能量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