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的烟尘尚未落定。空气中,泥土焦糊与“野菜九帝汤”的古怪气味交织弥漫。
楚萧瘫坐在冰冷碎石地上,背靠断裂的盘龙巨柱,胸膛剧烈起伏。帝袍前襟被汤汁浸透,黏腻地贴着皮肤,勾勒出已然恢复平坦的腹部轮廓。
混沌珠胎暂时安静了。
那要命的鼓胀撕裂感消失无踪,只余下一种被彻底掏空般的疲惫,沉甸甸地压着四肢百骸,连骨髓都在呻吟。
“矿奴,没死就吭声!”苏凰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她赤金帝袍下摆沾满灰烬,几步跨到楚萧面前,居高临下。金瞳锐利如刀,扫视他腹部,仿佛要穿透湿透的布料,看清那诡异珠胎的状态。“那鬼东西…真消停了?”
“本源抽取确实停止了。”沐瑶的声音温润依旧,却透着一股劫后余生的虚弱。她指尖捻着一片枯黄褪去、重焕翠意的灵叶,轻轻贴在楚萧湿漉漉的额头上。一股清凉温和的生命气息渗入,稍稍缓解了他灵魂深处的疲惫。“它似乎…‘吃’饱了。”她看向楚萧腹部的目光,复杂难言。
楚萧费力抬起眼皮,对上苏凰审视的目光,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声音嘶哑:“托您的福…那口破锅…顶用。”他下意识抬手,想摸摸恢复平坦的腹部,指尖却在半途僵住。
那口歪倒一旁、锅底滴着灰绿汤汁的玄铁锅,此刻在他眼中,竟比任何帝器神兵都亲切可靠。
他挪了挪身子,沾满锅灰泥土的破烂帝袍下摆,自然无比地盖住了锅。动作熟练得如同矿工藏起最后半块干粮。
“哼!歪门邪道!”云斩月冷哼一声,抱着寒光四射的庚金长剑,站在稍远处。银白劲装纤尘不染,与周遭狼藉格格不入。她锐利目光扫过楚萧和他“藏”起的破锅,鄙夷毫不掩饰。“若这珠胎再出变故,本帝定一剑……”
“斩月。”厚土女帝姜璃沉稳的声音打断了她。姜璃走到楚萧身边,宽厚温暖的手掌轻轻按在他肩头。一股浑厚温和的大地之力缓缓渡入,滋养他几近枯竭的经脉。“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能稳住珠胎,便是功。”她看向楚萧的目光,带着一丝极淡的赞许,“只是损耗太大,需尽快调息恢复。”目光扫过同样虚弱的众女帝,“此地不宜久留,先寻个落脚处。”
众女帝心高气傲,此刻也知轻重。
一番简单灵力清扫,在源殿废墟边缘,清理出一间还算完整的偏殿。殿内陈设大多损毁,只余一张巨大的寒玉榻还算完好,蒙着厚厚灰尘。
“啧,真够埋汰!”雷璇皱眉,指尖弹出一缕细微紫电。
噼啪作响间,玉榻上灰尘被烧灼一空,留下些许焦痕。
楚萧几乎是爬着挪到榻边,顾不得帝尊仪态,身子一歪瘫了上去。冰冷玉面刺激得他一哆嗦,但浑身散架般的酸痛与灵魂深处的疲惫,让他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再动。
他胡乱扯过旁边半幅不知哪个女帝被炸飞的、沾着锅灰的鲛绡纱帐,往身上一裹,权当被子。
那混杂着焦糊、泥土、野菜根和九种帝血本源气息的古怪味道钻入鼻腔,竟让他紧绷的神经莫名松弛了一丝——
这是他用命搏出来的“安稳”。
眼皮沉重如山,意识迅沉入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
黑暗中,楚萧睡得极不安稳。矿洞的冰冷、鞭痕的灼痛、珠胎撕裂的恐惧…破碎的噩梦片段交织翻腾。他下意识蜷缩,裹紧了那幅满是锅灰的“被子”。
一丝极淡、极冷的幽香,毫无征兆地侵入他的梦境。
非兰非麝。带着忘川河畔彼岸花开的缥缈死寂,又似深埋地底万载寒玉的沁凉。
幽幽钻入鼻端,瞬间冻结血腥的噩梦!
楚萧一个激灵,骤然惊醒!
黑暗中,他猛地睁开眼!
偏殿内死寂无声,只有废墟外偶尔传来的风声呜咽。寒玉榻冰冷依旧,“锅灰被子”散着熟悉又古怪的味道。
一切似乎并无异常。
然而!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顺着脊椎猛地窜上天灵盖!
不对!
太安静了!安静得可怕!契约链接中,九位女帝的气息明明就在附近,此刻却如同隔着一层厚重迷雾,模糊不清,仿佛被什么力量强行阻隔!
更致命的是——
他腹部那股沉甸甸的、代表珠胎存在的混沌交融之感,消失了!
那里一片空荡冰凉!
珠胎呢?!
楚萧全身血液瞬间涌向头顶,又在下一刻冻结成冰!他几乎是弹坐起来,双手死死按向腹部——
空的!
只有湿冷的帝袍紧贴皮肤!
那颗刚刚被他用破锅野菜汤安抚下去的、关乎所有人性命的混沌珠胎,不翼而飞!
恐慌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心脏,几乎窒息!
就在此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