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南雪显然早就知道他在洗澡,见他穿得这么清凉出来,神情间也没什么波动,只是很温和地笑了笑,起身抽开另一张椅子。
“前辈,吃点夜宵?”
他的语气、神色、态度,都和往常一模一样。
江舸有点茫然。
不知道话题怎么就到了夜宵这儿。
但提到夜宵,他还是下意识摇头:“我就不……”
剩下的音节,他咽回了自己口中。
宿舍不算宽敞的桌子上,摊开摆放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粥,旁边是一碟佐粥用的小菜,几块看起来是现煎出的馒头片。
瓷白的碗里,青菜丝萝卜丁玉米粒、肉末虾仁,均匀地和白色的米粒混在一起,馒头片则是切得薄薄的,色泽焦黄、上边还撒着红色的辣椒末,仅仅是坐在这儿,江舸都能闻到那丝丝缕缕的浅浅香气。
他喉头无意识地动了动。
“这……”
额外给他点的外卖?
这个点有外卖不稀奇,但外卖的粥卖相这么好……就有点少见了。
何南雪起身站到了江舸身后,自然地拿过他手中的毛巾,语调温和:“前辈惦记着复盘,晚上吃的太少了,我想你可能会饿,就去厨房转了转——青菜和馒头是去外边便利店买的,不太新鲜了,没办法正常来吃,也没有皮蛋,只能这样做了。晚上也确实不宜吃太多,只能请前辈凑合一下了,垫垫肚子。”
所以……这是何南雪做的?
江舸愣愣的,任由他把毛巾抽走,脑子里一片混乱。
自己在这里直播的时候,他冒着冷风溜出去买菜回来给他煮粥,一待就是半晌,直到他直播都散了,才弄完回来?
何南雪展开毛巾,包裹住江舸的头发,动作轻缓地帮他擦拭头发。
“先简单擦一擦,免得着凉,前辈吃完再用吹风机,晚上不要带着湿发睡觉。”
听着对方絮絮叮嘱着,江舸一时间简直不知道要说什么。
就真的半点不介意他之前抵触防备地直接打断对话开启直播、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就真的这么在意他的事情,从他晚饭吃得少了到带着湿头发睡觉都不遗漏?
交浅言深……
交情浅的人,会管顾对方睡觉是不是会因为头发没干而感冒吗?交情浅的人,会恨不得把对方衣食住行都经手一下……吗?
江舸屈膝盘坐在椅子上,沉默感受着发顶穿插在擦拭中时轻时重的按摩,身心都仿佛要舒适地展开,心绪前所未有的清明。
对何南雪来说,他们大抵不是什么很浅的交情。
甚至他巴不得自己对他多说一些、多做一些,更亲近一些。
只不过他有分寸,知道什么事可以得寸进尺、什么事得克制,知道什么是撒娇、什么是尊重。
比如小打小闹的吃醋亲昵和宣示主权,比如自己从不主动提起的直播事宜。
但其实有时候,也不是一定要这么懂事的。
想要什么,想得到什么,不是都要开口诉说、主动出击吗?
一味地等,能等到什么机会?
万一等待的对方,不是他这个刚好好。色又贪心的,得不到任何回应呢?
就像他——一味地被动等待,能等到TD大发善心、还是等到豪门主动抛出橄榄枝?
虽然努力了也不见得有很好的结果,但总要去尝试尝试。
江舸无声想着,意随心动,忽然抬起手,抓住了何南雪的手腕。
肌肤相贴,他捕捉到何南雪身体细微的片刻僵滞,随即仰起头,从下方望着站在身后的人。
对方正垂着眼,专注地注视着他,等待着他忽然这一动作后的“指示”。
因为角度原因,那双眼显得异常晦暗,却不显凶狠冷厉,反而因为过场的睫毛显得愈发柔和深邃。
……和年纪真的不太相当。
这么个性格,是怎么养成的?
他的双亲又是什么样?
他小时候就是这么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吗?
江舸想着,眼睛一瞬不眨地望着对方,视线从他的眼睛落到鼻梁,又缓缓向下,滑过唇畔至线条利索的下颌,落到脖颈时,不出意外地看到凸。起的喉结滑了滑。
“何南雪。”他唤。
何南雪始终看着江舸,感受着对方用眼睛抚摸过他的脸,他始终没有动,安静如松地纵容着这场堪称“露骨”的单方面视觉拆骨继续进行。
听到自己的名字,他才终于动了动,将脑袋又放低了一些。
“我在。”
“让我咬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