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祁京墨从大院里出来了,手里拎着个军绿色的布包,径直走到简南絮身边。
他没注意远处的议论,只弯腰从包里拿出副棉手套,轻轻地握住她握着画笔的手。
她的指尖冻得通红,沾着各色颜料。
“歇会儿,手都冻僵了。”
他的声音不高,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疼惜。
“不冷的。”
简南絮仰头冲他笑,帽檐下的眼睛弯成了月牙。
做自己喜欢的事,心里可欢喜了,根本没注意冷不冷。
祁京墨又拧开了保温水壶,喂她喝了口温开水。
“你快回去吧,你一来,他们都在看。”
祁京墨顺着她的目光扫了眼远处,那群人路人看得更起劲了,赵大娘还冲他们挥手。
“而且你在这里,影响我了啦。”
她嘟着嘴,娇娇地抱怨道。
“好好好,乖乖别生气,我这就回去办公,下班的时候准时来接你,好不好?”
祁京墨捏了捏她冻得僵的耳垂,眼底漾着化不开的笑意。
他把保温壶盖拧紧塞进布包,又从里面翻出一块奶糖,剥开糖纸塞到她嘴里。
最后轻轻拍了拍她的小帽子,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没有祁京墨带走她的注意力,简南絮的进度很快。
她并没有先画出大框架,再构筑细节,而是东一笔西一笔,
像是凭着心里那点灵光随手勾勒,笔尖在有些粗粝的白墙上游走,时而蘸取靛蓝勾勒远处的屋脊,时而点上赭石晕染墙角的枯枝,看似毫无章法,却奇异地在墙上生长出一片鲜活的冬景。
她画得专注,远处那群看热闹的人不知何时已散去,连最爱凑趣的赵大娘也没了踪影。
风卷着落叶掠过墙面,扬起她额前的碎,简南絮抬手拢了拢,指尖擦过墙皮上未干的颜料,留下淡淡的色彩印记。
她浑然不觉周遭的安静,只盯着墙面上那片渐趋完整的冬景。
方才祁京墨站过的位置,被她悄悄添了株斜斜的腊梅,枝头缀着几点朱砂似的花苞。
直到笔尖的颜料耗尽,简南絮才后知后觉地停了手。
简南絮退后两步,对着墙面轻轻舒了口气。
眼下这面墙看着确实杂乱,东一片靛蓝的屋脊一角,西一簇赭石的枯枝半截,连那株腊梅都像凭空从雪堆里冒出来的,孤零零地支棱着。
若有人此刻经过,定要皱眉琢磨,这画的究竟是哪处的冬景?屋脊不成排,枯枝不连林,倒像是把各处捡来的零碎都糊在了墙上。
可她自己心里清楚,那些看似零散的笔触都牵着看不见的线。
这是她从小画画的习惯,总爱先把心里最鲜活的那些细节一一捉住,像给拼图先找好每块碎片的位置,最后再慢悠悠地连起边边角角,让整个画面从混沌里慢慢醒过来。